晨起,我举着伞在雨中将剪断的植物扦插到花盆里
一夜暴露无土无水的两支花株,依旧无萎缩之象
嗅着枝叶散发的辛香,格外沁人心脾
(一)
我童年是在乡村田野中长大,小时吃的米是自家种的,菜是自家园里摘的,衣服是自己家的棉花,请裁缝师傅打板,一件一件的做出来的,因为没经历农耕之苦,单纯的享受了自然回馈人的益处,回想起来格外满足,格外思念。
外婆摘棉花时,总是把自己裹的严实,棉花当然是人工一朵一朵的摘,而我就在棉花地里钻来钻去,枝苗划伤我的胳膊和腿。
我和弟弟舒服的趴在拖棉花的板车上,闻着棉温暖的木香,顿时入睡。
奇怪,为什么那么多植物都受阳光暴晒,只有棉花吐露阳光的味道。
农村交通不发达,去哪个地方都得早起,于是清晨五点多就被外婆拉起来,她在前面赶路,我在后面磨蹭,天蒙蒙亮,周遭弥漫着薄薄的湿气,草地上随处可见露珠,饱满的圆,晶莹剔透。
还能听到“豌豆别过”这种神奇的声音,我好奇问外婆,这是什么声音。
外婆说,豌豆花说话捏
奇了,豌豆花还能说话,咋不唱歌我听
我兴奋的想,脚步也磨快了。至今仍不知那是哪种鸟发出的声音,总之不会是豌豆花成精
也能听到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着,那是夜幕降临,我怏怏的跟着外公外婆回家,他们农作了一天,我在田野里玩了一天
这一天也够辛苦
以至于双腿灌铅,就慢慢的听着布谷鸟叫
想着豌豆花咋不唱歌了呢,就可以吃豌豆嘛
从田野到家里,穿过泥泞的田野土道,两侧是农民种植的各种植物,还有很多凸起的坟地,接着穿过两侧是平屋的马路,穿过无限延长的池塘,农户吃喝洗漱的水都靠它,继续穿过正街,走过一条羊肠小路,一边又是个大池塘,来到一所小学前,我门就住小学的后面。
到家我累的不想动,外婆用木勺在缸里舀水,大锅蒸饭,那时的年代很多农村水电不通,一切纯手工,虽然用着舒适,可是极大的消耗了人力。蒸饭时外婆就洗菜切菜,饭好了装进木桶里,开始炒菜,外公就蹲在灶台的风口,加柴扇火。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累的吃不下几口饭菜。
我吃饭一直很捧场,外公外婆说看着我吃饭特别香,萝卜白菜都可以吃好几碗饭,走出去像地主家的闺女,不给家里丢脸。
好吧,我现在出去还像地主家的闺女
厨房紧挨猪圈,吃完了得剁猪吃的菜,剁烂了放进猪槽,我挺疑惑,我们吃青菜都不切碎,为什么猪要剁的那么烂,它不是也有牙么
不得而知,我十万个为什么没人答复我,成人每天都忙碌
猪吃的哼唧哼唧,感觉挺开心的。
靠近厨房门的一侧是鸡栏,养着鸡鸭
喂了猪,得给鸡鸭喂食
现在回忆起来,真的觉得外公外婆辛苦,我却很开心
因为家里那么多家禽家畜,多热闹,而且母鸡孵化小鸡时,鸡宝宝毛绒绒的,放在箱子里,移到阳光下,听着唧唧的声音,就想拿出来放手心里摸摸,它们的羽毛比成年鸡要柔软舒适很多,又小又可爱。
农村的日子,多数是新鲜的,因为隔几天,便有植物发生变化,它们萌芽,生长,成熟,枯萎。
动物们每天都热闹,没有人为的催熟,它们享受阳光和美食,还有一群伙伴们朝夕相处,还不用做事,简直比人还爽。
我们家里的花也多,芭蕉,桃李,柚子树。
(二)
门前的小学也是个神奇的存在,学校中心有一片花园
你见过什么学校在正中心种花的么。
小学的操场是围绕着这片花园用白粉划出跑道,升旗台在花园前十米,花园旁据说曾经还有水池,在我两岁左右还有,后来怕孩子们掉水坑里,就填上土。
如果不填,这学校一定是中国近代史上孩子们最爱上的学校了。
那个花园,一直是我梦里最美最神秘的所在。
首先植物长的很高,那会我不过四岁,走进去植物基本可以把我身躯完全掩埋。
其次特别繁茂,也有小路,但植物是一个很喜欢蜿蜒占地的物种,伸出枝丫挡人去路,尤其是路两边的花花草草牵手封路,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
孩子们不会一刀下去,教育他们。
他们就在这隔断里跳来跳去,嘻嘻哈哈。
抱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压着植物。
压出的汁喷洒在地上,新鲜的绿色汁液,散发着凌冽的香。
野蛮的通关成功,就发现里面的月季,芭蕉,鸡冠花,凤仙花,各种各样,肆意怒放,在每个清晨六点,我们早早起来,就在薄雾弥漫的花园里走来走去,月季沾染了夜的凉,在雾中更显冷艳,一株一株彼此独立的站在土里,每株上几朵撑开的花瓣中露珠点点,神秘又风情
以至于小小的我,止住不前,盯着出神好久
那时,老人们都是一部年代野史,每个人嘴里都能讲出神妖鬼怪精的传说,被树林和丘陵包裹的小乡村,天然的与世隔缘,我们在传说与神话中长大,竟真的都以为每棵树,每朵花,每个坟墓都有生灵,感叹造物主神奇的同时,也敬畏自然,不敢摘花,怕它疼痛,不敢夜里走路,怕孤魂盯着鬼打墙。
而月季,就成了我梦里的小仙,我想她一定是天姿灵秀,清冷卓绝的样子。
果然儿童的心灵是敞开的,吸收什么就记得什么。现在看到月季,仍然是那副印象,不曾改变。
花园不大,却很难进去就能出来。
设计花园时应该是凭直觉,这里一株,那么一团,见缝插针。
看着挺像迷宫,两眼望不到出口,一旦有学生听到铃声不能及时出去,就从高大的灌木里硬往外挤。
即便如此,还是有园丁每天浇灌,每天用绳子把七歪八倒的植物绑起来。
精心的呵护它们,做完一切,直腰站起,边锤腰,边露出满足欣慰的笑容。
我理解了为什么把老师比喻成园丁,就是日复一日的照顾幼苗,浇灌培育,然后感动自己
桃李满天下的学生前程似锦,都和老师没关系,可是老师却觉得有关系,因为这是自己一年一年的心血和精力的成果
带着目的和功利毕竟少数,多数老师是不顾上自己孩子和家庭,她们的奉献远不止能看到的一幕。
(三)
虽然我是农民的孙女,被养的不知人间烟火。外婆经常一边狠狠的用镰刀用双手除去杂乱丛生的枝叶,我却一心盯着那枝上的花朵,外婆说这是蛇兀子(蛇爱吃)更添好奇
地上矮矮的地花,紫色,粉色,黄色,白色,在清晨出起的太阳照射下,美的让我无限向往。
近看平凡,一朵一朵毫无惊艳,但走远凝望,竟然让人沉醉无法自拔,自然对于色彩搭配永远有超高的技巧和审美,连雷区紫黄都能看着温婉明媚红绿搭配更是娇艳欲滴
在一片花的世界里,鸡宝宝站在花中,在雾消散之前,阳光淡而清凉,这世界让我看到的最美的风景之一。
与之媲美的当属荷花,荷花原本不俗,但太多文人喜欢拿花名做人名,叫的多了,也不能免俗。荷花也是我喜欢的花朵之一,它们独立而清雅,夏天热的蚊子都不敢嚣张,见人都不愿咬两口,可见太阳苛刻严厉。而荷竟然能顶着午时烈日,淡定优雅的挺直了身子,从泥里长大,全身干干净净,花瓣饱满通透,丝丝脉络清晰可见,香味也淡,像一位身穿旗袍的民国女子,带着对世界的不卑不亢,对生活的安然接纳,矜持柔韧的生长。如果你看花,你会发现花特别像女子,而千百年来的女人也特别像花儿,她们彼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惺惺相惜,对对方充满怜意。
夏夜,莹莹小灯,那是萤火虫围绕在躺在凉床上聊天的人群周围,若说蚊子追人正常不过,那萤火虫也追逐人群是为何,为他们点灯吗
他们的尾巴一闪一闪,发出的光多为绿色,或湖蓝色,要是红色就吓人了,农村的恐怖故事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说过早晚,正午的代表物种当然是蝉了。
最酷热难耐时,知了不停交换,它热呀,热的呻吟,看看荷,在看看它,觉得动物比植物脆弱,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让它舒服点,有的男孩把它捉下来放池塘里降温,却发现它奋力挣扎。不觉迷茫,因为他们就爱泡在水里啊,为何它那么焦灼的要跑呢。
都是些傻孩子,我就知道它快淹死了。这种智商的优越让我轻易展示傲慢,扯着嗓子喊:个勺,都快淹死了。
于是,我被浇的全身湿透,哭着回家找外婆。
现在看着身边两个直男,想想他们可能是想和我玩,但小直男的社交总是那么带着破坏性。
去老公的故乡,才知道他们那里当蝉为一种食物,油炸吃脆香,突然觉得童年又错过了一道美食。可是不吃也没关系呢,正是他们的存在,我的童年才如此完整又丰富多彩
雾柳暗时云度月,露流荷翻处水萤,昼唱吟罢蝉鸣树,坐看牵牛织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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