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指缝太宽,时间太瘦;
拼命的赶路,却忘了当初为何启程;
偶尔,不妨停下脚步,寻一处静谧;
听一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1
老家位于皖北淮河腹地,距离淮河20余里。周边无巍峨险峻的高山,亦无流芳千古的名人异士,是江淮平原村异常普通的一个村落。
村子原先叫沟北村,后撤乡并村,因体量较小,顺理成章的划归了临近的村子,降级成为了沟北大队。
整个村子成东西向铺展开来,两条小道从东至西将整个村子串联起来,各式房子规矩的沿道而建,算不上整齐划一,倒也符合村庄该有的样子。
一条南北路自北向南从村中横穿而过,北边连着另外的村子,南边通往外面的世界。
村子名称的由来未曾考证,打小以为是因为村子南边有条水渠,宽不过20米,因够不上河的体量,老家人称之为“沟”,村子正好位于沟的北边,故因此得名。
我家在村子西头,一路向东经过横穿村子的南北路,在向前走10分钟便是我们村子里的小学。
上学那会,学校只有两排红砖黑顶的瓦房,两栋房子一南一北并排而列,东边是学校的大门,中间不大的空地是孩子们打闹的地方。
那时候的老师大多是“临时工”,但每个人都兢兢业业的教书育人,毫无保留。不像现在,课堂里教一半留一半,课后还要交钱参加所谓的辅导班。
紧挨着学校南边是一个操场,其实只是一块比较平整的黄泥地,因被孩子们长时间的踩踏,加上太阳的暴晒,地质变的较为硬实。整个操场虽空无一物,但对孩子们来说能有那么大的一块空地供自己嬉闹已着实满足。
雨后,操场中间执着的冒出几颗嫩草,与四周的杂草丛形成鲜明对比,孩子们默契的敬而远之,生怕弄自己一身烂泥。
原本属于孩子们的操场,不知何时,突然流行起来放广场电影,这在当时生活娱乐缺失的年代,成为村子里热闹的向往。
晚饭后,大家三五成群的向着学校操场的方向集结,不大的操场不多会就变的熙熙攘攘。
大人们各自带着小板凳三三两两的相邻座着,手里拿着破旧的芭蕉扇随便的赶着蚊子,孩子们在空隙中飞快的穿梭嬉闹。至于当时放映的内容我已无成记起,只记得父母也喜欢跟着人群一起去凑凑热闹。
2
家里的老房子是两间白墙黑顶的瓦房,长不足15米,宽不过五米,两间房子中间用布帘隔开,左边当做卧室,右边算做客厅,不大的房子承载着全家人的喜怒哀乐。
说是两间房子,其实从外面看只一扇窗户和一扇门镶在墙上,与普通的单间并无二异。
紧挨着房子左边搭了个棚,随便的放着些生火做饭的工具,放现在应该叫开放式厨房,连油烟机都省了。
屋里,依着右边的墙角立着一个菜柜,一个衣柜,其他不多的地方放着些杂物。
拉开布帘,里边搁着一张父亲的书桌和书柜,一张大床沿着窗躺着。所有的家具都是父母结婚时置办的,鹅黄的底漆上画着类似龙凤呈祥的图案,带着那个年代应有的烙印。
打5岁记事起到上小学3年级拆除新建,印象中的老房子及其模糊,多年后它的样子早已被岁月斑驳,只剩下不清的轮廓,唯一深刻的是那扇被我剪破过的窗。
窗户后来被父亲修复到再被我弄破,如此往复,直至再也无法复原,最后父亲终于放弃,末了一副破败的模样永远的定格在记忆深处。
3
那年我刚5岁,弟弟小我2岁。在一个盛夏的夜晚,经过一天的嬉闹,吃完晚饭我和弟弟早早入睡。
不知缘由的我从梦中惊醒,房间里的灯关着,借着窗外的月光,眯着眼在床上扫视了一圈,发现父母都不在床上,心中顿生疑惑,爸妈人呢?
完全没有做好应对这突如其来准备的我,慎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大脑飞速的旋转,寻找有用的信息,恍然意识到,爸妈一定是去学校操场看电影了。
不知哪来的缘由和勇气,我毅然决定要带着弟弟一起出去,去操场找爸妈。
没来得及想太多,人已经下了床。
摸着黑,找到了开关,利索的打开灯后便尝试着去开门,才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出去的念想提醒我不能就此放弃,必须另想它法。快速的环顾着熟悉的房间,迫切的寻找希望,与此同时脑中不时幻想着家里是否有密道或者我未曾发现的暗门等等。
焦急的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目光在透着微亮的窗户上停了下来;心中大喜,这不正是我要找的密道么。
像发现了丢失许久心爱的玩具,我欣喜的快速爬上床。
窗户是木制对开式的,打开窗户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但是窗户外面还盖着一层铁丝编织成的格栅,像一张捕鱼的网,牢牢的把我网在了屋内。
铁丝网四周用铁定钉在窗框上及其牢靠,我用力向外推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但这丝毫没有打打消我要出去的决心。
不知哪来的灵光一闪,熟练的从床底翻出父亲的工具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平时玩耍的钳子,这时我便知道离成功不远了。
现在想想如果把小时候这股淘气劲用在学习上,可能我人生又是另一番轨迹了吧。
铁丝粗细如弹棉花用的白棉线,剪起来不用费太大力。因为窗户离地面有些距离,考虑到自己个子比较矮小,为了便于出去,我试着沿着窗户下沿往上剪,让剪出来的洞尽量接近地面,约10多分钟后,剪出了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洞,然后把铁丝由中心折向外侧,防止出去时被铁丝扎到。
为了确保安全,我觉定先自己尝试着出去,如果成功,再返回来叫醒弟弟。
先探出头,看了看窗台离地的距离,在心中估算一番。经过自以为是的缜密的推算,结合以往翻墙爬窗的经验总结,决定采取先伸脚再露头的方案。
我趴在床上,将腿伸出去,两手用力拔着窗沿,上半身绷的死紧,然后慢慢的把腿往下放,直到整个人完全趴在窗沿上;这时候回头看了下脚跟地面的距离,然后深吸几口气,双手同时放开,整个人落在了地上。
经过许久的折腾,我终于来到了房间外。
确认可行后,来不及高兴,按出来的方法倒着重新做了遍,回到了屋内。也没管弟弟在梦中吃着什么美味,用力摇了几下便把他弄醒。
弟弟生性比较乖巧,加上年纪尚小,被我摇醒后揉揉惺忪睡眼只顾呆呆的望着我,努力想弄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弟弟是一顿嚎啕大哭,估计此次“越狱”就要搁浅了。
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赢得弟弟的信任,我模仿着大人的口气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确定他完全听懂我的安排后,便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出逃大计。
想到弟弟年级太小,为了确保他不会受伤,我决定自己先爬出去然后在外面接应。
很难想象,第二次出去时我已熟练的很了。随后让弟弟按照我刚刚的动作,先把退伸出来,我在外面接着他,经过努力,2个人终于都到了屋子外面。
刚才一心只想着如何出来,没顾得及留意外面的环境。此时才发现,村子被无边的黑暗和静谧笼罩着,左右邻居门窗紧闭,多数是跑去操场看电影或是早早入睡了。
如银丝般的月光从几团厚厚的云层间隙穿透而过,倾泻在地上,肃穆、萧瑟,不经意间一丝恐惧在心中涌起,但我知道既然出来了就绝不能回去。
稻田里的青蛙不甘寂寞的唱着,路边草丛中的蛐蛐也有节奏的随声附和,我跟弟弟仿佛置身在一场仲夏交响演奏会现场。也不知是谁没有起好头,加上大家也缺乏足够的默契,就这样你一声我一曲,肆意开来,毫无章法但却足够热闹。
来不及多想,为了心中的念想,我故作镇定的拉起了弟弟的小手,轻轻的告诉他“不要怕,哥哥拉着你一起走,”既是安慰弟弟也是给自己壮胆。
就这样,两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踩着月光,手拉着手,挪着步子向着学校操场的方向走去。
走不到100米,听到远处从操场散场的人不断向我们这边走来,有些人左拐右钻的消失在黑暗中。
有两个人打着一个手电边走边说着话向我们的方向过来,我和弟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的亮,心里不由的期盼了起来。
随着手电的灯光越来越近,原本蜡烛似的微亮,最后充满了我整个视线,不由的用手挡住对面直射过来的手电光光。待走近,便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
“你们两个怎么跑出来了?”妈妈充满疑惑且惊奇的问到。
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爸妈一个人一个把我们俩抱着回家了。
回去路上父母责备的话早已忘记,只记得问了很多遍的“你们两个怎么跑出来了?”,呵呵,现在想来还有些得意。
随后多年,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当时为什么非要出去,而不是在家老实的呆着等爸妈回来。
久久没有答案,也导致此文思量许久却终未成章的主要原因。
也许孩子的眼里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此,释然。
多年后,那扇窗还时不时的在我脑海浮现,似乎在等待着那个顽皮的少年再一次穿窗而过。
后记:
当时年纪太小,很多记忆已支离破碎,老房子的印象也是一再央求母亲多次描述后才重新有了轮廓;
回忆是酒,洗净铅华,只留陈香;
趁还来得及,写给自己;
为那些终将逝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