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豪门,书香世家,祖辈高官厚禄,家底优渥。
她嫁入豪门,婆家是硖石第一首富,丈夫是第一才子。
她被弃豪门,一纸离婚书,让她成为了中国离婚第一人。
她成为豪门,化悲愤为力量,在商界运筹帷幄,逆袭人生。
她没有骄傲的容颜,没有卓越的才华,她只是作为一个配角,出现在一个男人风花雪月的故事里。伤痛过后,她的逆袭,惊艳了一个时代。
她是张幼仪。
1
1900年,世纪之初,张幼仪出生在江苏宝山县一家书香门第。祖父曾经在清朝廷中担任过高官,父亲是镇上的医生。
按字排辈取名,父亲给她取了个名字:张嘉玢,小名幼仪,希望她如玢玉一样精美高贵,拥有美好的品德。
但那时的中国,女人的地位依然很卑微。
张幼仪的母亲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八男四女。每当别人问她有几个孩子的时候,她只说八个,因为女儿注定是要嫁作他人妇的,有也等于没有。
但张家父母,对于每个子女的爱,并未因为性别而有所偏颇。
张家一向尊崇“孝道”,所以张家的孩子,在这样的言传身教下,时刻谨遵教训:第一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第二条,父母在,不远游。
幼年的张幼仪,永远是父母眼中乖巧懂事的女儿,将孩子应有的活泼开朗收藏心底,克己守信,云淡风轻。
2
三岁那年的腊月二十三,中国传统的小年,人们习惯称为“灶神节”。
小孩子喜欢灶神节,因为到了这一天,可以吃到甜甜的汤圆,然而,这一年的灶神节,却让幼仪终身难忘。
那天,阿麽为张幼仪端来了一碗甜甜的豆沙馅汤圆,她开心地品尝着汤圆的甜蜜,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其实,大人觉得,吃了甜的东西,会让孩子的脚变软,利于缠足。
第二天,阿麽和母亲端来了一盆水和一摞厚厚的布条,先把幼仪的脚泡在水里,擦干后,阿麽将湿布条紧紧地在幼仪的脚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锥心的疼痛,让幼仪差点昏死过去,任凭她怎么哭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色的布条变成了血红色,她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其实,那时已是清朝晚期,对于女人的缠足,不再那么苛刻要求。只是幼仪的母亲觉得,大户人家的女儿,如果不缠足,会被人耻笑,会被婆家看不起。却万万没想到,缠足,成了后来幼仪被丈夫嫌弃的理由之一。
哭闹了三天之后,二哥不忍心妹妹遭比折磨,央求母亲放弃给妹妹缠足,并表示,如果妹妹嫁不出去,由他照顾一辈子。
从那以后,幼仪的双脚彻底恢复了自由,这双大脚,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能让她自由地奔跑。
3
十三岁那年,四哥张嘉璈为幼仪选择了一门亲事。
公公是硖石第一首富,商会会长,拥有众多产业,丈夫是当地有名的才子,门当户对,羡煞了多少旁人。
双方家庭一拍即合,除了结婚双方。幼仪见到徐志摩的照片时,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看起来不是莽夫也不是奸诈之人。而徐志摩见到幼仪的照片时,只留下一句“乡下土包子”就走了。
就这样,还在第二女子师范学校读书的张幼仪,成了徐志摩的未婚妻。
婚礼场面十分盛大,幼仪的家人,为她选购了清一色的西洋家具,还有各种绣品,瓷器,餐具等,真正十里红妆铺满长街。
然而,再盛大的婚礼,再美好的回忆,这段婚姻,终究只是幼仪一个人的“围城”,对方却在这场婚姻里渐行渐远。
4
错过弱水三千,只为换来与一人的相知相守。可惜,幼仪与徐志摩却注定无法红尘相伴。
婚后的幼仪,带着张家的良好教养,孝敬公婆,每日晨昏定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对公婆说“不”,遵守那个时代对于女子的规矩。
然而,对于婚姻,幼仪却有点不知所措。
新婚刚几周,徐志摩就离家外出求学,他拥有着幼仪触不可及的自由,也似乎想逃离这个婚姻的围城。
异地的时间,消磨了这段本就暗淡的婚姻。张幼仪是婆婆眼中最好的儿媳,也是丈夫眼中最不存在的妻子。
即使学校放假时,幼仪都能见到丈夫,但是见了等于没见,在徐志摩眼中,幼仪就是空气。当初,也是迫于父母的压力才娶了幼仪,现在,却把所有的怨气强加在幼仪身上,她成了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等到幼仪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徐志摩一个转身,就去了国外读书,这一别,就不知多久才能见面了。
好在,此时的幼仪有孩子相伴,幼仪为孩子取名“徐积锴”,小名“阿欢”。
5
几年后,幼仪以徐志摩在国外需要有人照顾的名义,征得了公公婆婆的同意,远渡重洋,只为与丈夫团聚。
一路上的远行,张幼仪想象了无数次重逢的情景,可是当船到岸的时候,现实给了幼仪一盆冰冷的水。当她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后,就认出了徐志摩,但心却凉了,因为,徐志摩是唯一一个看上去最不想呆在那里的人。
到了巴黎后的第一件事,徐志摩就带了幼仪去百货公司买了新衣服,他嫌弃了幼仪的土里土气,尽管随行的衣着,是幼仪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
第一次,幼仪穿上了洋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衣服,这样的穿着,让她看上去十分干练。随后,俩人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把伪装出来的幸福,寄给了远方的父母。
随后,从巴黎回了伦敦。伦敦的一个俱乐部,成了他们的家。
在这里,徐志摩每天都出去访友、读书、学习、交流。而幼仪面对这突然而至的自由,却突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每天静候家里,等着丈夫回来,再看着丈夫没多待一个片刻就走了,也许在他的意识里,妻子是不存在的。
幼仪以为,只要追随徐志摩的脚步,总有一天,他会回过头认真看她一眼。
然而,事实证明,不过幼仪再怎么努力,终究换不来丈夫对她的好感。
直到幼仪再次怀孕。她小心翼翼跟徐志摩说出怀孕的消息时,徐志摩没有经过太大思考,便让她打掉孩子。
幼仪说,听说有人因为打胎而死。她以为,能够唤起徐志摩的恻隐之心。
徐志摩告诉她,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了,难道就没有人去坐火车了吗?
6
有一次,丈夫的一个女性朋友来了家里做客,这位女性朋友有着传统女子的小脚,却穿着时髦的洋装。朋友走后,徐志摩问幼仪,对这位女性朋友有什么看法。
幼仪在心里反复惦念,说了一句“她看起来很好,只是小脚与西服不搭配”。
这句话引爆了徐志摩心中的炸弹,怒吼着对张幼仪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想离婚”。
从此以后,徐志摩抛下孕中的妻子,消失了。他的逃离,正式宣告了这段婚姻的破裂。
直到多日后,徐志摩的朋友黄子美,作为说客,找到张幼仪,替徐志摩问了一句:“你愿不愿意做徐家的儿媳,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
这句话,惹怒了张幼仪。她没想到,徐志摩连离婚,都不敢亲自对她说出口。
随后,幼仪也走了,先是到了二哥张嘉森在巴黎的家,不多久,又被二哥托付给巴黎乡下的一堆夫妇,最后,跟着七弟又去了德国。
1922年2月24日,张幼仪在德国医院生下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取名彼得。此时,空荡荡的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后,张幼仪回了家,刚到家,就接到了徐志摩的信。
信的内容无关孩子,无关她的身体,徐志摩此时只关心幼仪愿不愿意离婚。
消失了六个月的徐志摩,出现只是为了离婚。幼仪此时内心十分冷静,她知道,她们的婚姻,就像“小脚与西服”的爱情,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十分不般配。
她决定,不再低声下气求丈夫回心转意了,尽管,此时的徐志摩,是那样的面目可憎,轻易地掩盖了他婚外恋的错误,而把所有一切抛给了她决定。
7
离婚后,徐志摩去医院看了孩子一眼,就离开了。此时,他正在追求林徽因,没多久,便随林徽因回了国内。
而幼仪,一个人带着彼得,在德国柏林定居下来。
回国后,从爱情中冷却下来的林徽因,转头嫁给了梁思成,给了徐志摩沉痛的回忆,这算不算是老天有意安排呢?
幼仪给彼得找了一个保姆朵拉,朵拉十分喜欢彼得这个可爱的男孩子,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而幼仪,则全身心投入到学习生涯中。她努力学习德文,到裴斯塔洛奇学院上课,学习幼教。
三年的德国生活,锻炼了张幼仪的意志,直到她回国后,听到有人对她离婚的事议论纷纷,她也只是释然地笑笑。
然而,德国也是她的伤心地,三年后,1925年3月9日,彼得因为重病离世,给了幼仪沉重一击,一场生离死别,让幼仪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也激发了她生命的坚韧。
8
在彼得的葬礼上,幼仪再次见到了徐志摩。
徐志摩提出,办完丧事后,两个人一同去一次意大利,当做散心。幼仪同意了。
后来,幼仪才知道,她出去散心,是为了缓解彼得离世带来的伤痛,而徐志摩,是为了逃避国内的追杀。
当时,他正在追有夫之妇陆小曼,陆小曼的丈夫王赓是哈尔滨警察厅厅长,也是徐志摩的好友,知道好友与妻子相恋后,曾一度扬言要杀掉他,于是,他躲到了德国,等待国内警报的解除。
直到有一天,胡适发来电报,说王赓已经同意与陆小曼离婚了,并决定不再追杀徐志摩了,于是,他再次把幼仪丢在了异国他乡,回了国内。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姻遭到了徐家二老的反对,加之陆小曼的母亲也不相信徐志摩已经离婚了,她必须要得到张幼仪的亲口承认。而徐家二老也认为,如果得不到张幼仪的亲口同意,他们是不会接纳陆小曼为儿媳。
于是,张幼仪就这样回国了。从欧洲回到中国时,张幼仪才二十几岁,可是,此时的她已经经历了一场婚姻,一场丧子之痛。
五年的时光,留给幼仪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
9
回国后的徐志摩与张幼仪,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传统的徐家父母接受不了陆小曼的小姐脾气,比如,吃饭只吃半碗剩半碗,吃完饭要徐志摩抱着上楼。他们心中的好儿媳,应该是幼仪从前的样子。
于是,在中国千古婆媳难题面前,徐志摩也体会了夹心饼干的感觉。他一边要平衡父母与陆小曼的关系,一边还要拼命赚钱供养陆小曼。
作为富N代,陆小曼早已习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徐志摩不得不北京上海两地跑,讲学赚钱,还时不时得跟朋友借钱用以维持生活。
而幼仪,带着阿欢独自居住,也时不时接到徐家二老对于陆小曼的控诉。
但此时的幼仪,早已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女子,她已经强大到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回国后的张幼仪,出任了女子商业银行的副总裁。
没想到的是,当初几乎入不敷出的女子银行,在张幼仪的努力下,在那个硝烟四起的年代,居然一直不曾走过下坡路。
银行的工作经历,彻底打开了幼仪的商业头脑。
没多久,幼仪又萌生出了开一家服装店的想法。之后,在八弟的牵线搭桥下,徐志摩和几个朋友一同出资,由张幼仪出任总经理,在当时的南京路上,“云裳”服装店成了上流人士的衣柜。
10
1931年11月18日,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飞往北京的飞机在途中坠毁,他是车上唯一的乘客,当场死亡。
据说,徐志摩当时回北京是为了参加一场由林徽因主讲的建筑艺术演讲会。
电报送到陆小曼住处时,陆小曼不肯相信徐志摩真的死了,拒绝接受电报,更拒绝认领尸体。
送电报的人,最后没办法了,把电报送到了张幼仪的住处。张幼仪思前想后,让八弟带着阿欢去认领了尸体。
张幼仪也不清楚,自己对于徐志摩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但她知道,她对于他,有着一份责任压在心底,不止是他,连同徐父徐母,还有儿子,甚至是陆小曼,她也认为自己有着相同的责任。
徐志摩去世后,张幼仪每月定期给陆小曼汇入生活费,直到与陆小曼同居的男人找上门来,才停止汇款。同时,还赡养了徐父十三年,为老人家养老送终。
都说时光越来,人心越淡。张幼仪一直用淡然的心态,经历着人生中的起伏得失。
在经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之后,张幼仪也收获了崭新的人生。她不再是徐家的儿媳妇,而是上海女子商业银行的副总裁、云裳服装店的股东。
之后的人生,张幼仪还收获了与一位医生的长达二十年的婚姻,直到1988年,88岁的她在美国走完了自己的医生。
张幼仪曾说:“我生在变动的时代,所有我有两副面孔,一副听从旧言论,一副聆听新言论。我有一部分停留在东方,另一部分眺望西方。我具备女性的内在气质,也拥有男性的气概”。
就是这样一个张幼仪,很难用“优雅”和“美丽”来形容,却有着女子少有的大度和坚忍。
她的一生,除了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其他处处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