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藏蓝内外
8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值班室的窗户涌了进来,洒向欧阳纵横的脸庞,他把右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只手捂住了眼睛。虽然经过窗户玻璃的过滤,但是涌进来的光线还是十分的强,捂着眼睛的欧阳警官被这秋日的阳光唤醒了。
他睡眼惺忪,两只手伸向了空中,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他十分困倦的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隙,这光太强了,他很吃力的睁开了眼睛。他侧了一下身,在床上扭动了一下。
他看着值班室的天花板,感觉是那么的陌生,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景物似的。他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早上6点20分了,他想着早晨七点还要接班替同事吃饭,而他此时庆幸竟然比预先设定的6时30分的闹铃提前十分钟醒来。
一晚上太累了,从凌晨三点交班后,回到屋里便倒头就睡了。如果不是太阳晒到了他的脸庞,他感觉他是醒不来的。
他透过备勤室的窗户看见窗户外面的天空中稀稀拉拉飘着一些白云,显然并没有挡住太阳太多的光辉,因为他朝外看了一眼便不得不用手挡在了眼前。
即便是阳光晃的欧阳纵横两眼只能眯成一条缝,但这阳光的温暖还是令欧阳感受到初秋清晨的暖意十足。微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驱赶着阳光给刚刚醒来的欧阳睡眼惺忪的双眼带来的不适。
欧阳心里想:雨后的空气实在是太清新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湿润润的一定会多呼吸几口。
窗外的鸟儿也没有辜负这清晨的美好,此起彼伏的在远处的树枝上鸣叫着,好像是在提醒欧阳赶紧起来出去和它们一起分享户外大自然馈赠给的美好天气。
他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备勤室的单人床上,聆听着窗外的鸟鸣和蛐蛐的歌唱,感受着他身体周围暖暖的空气,虽然他闭着眼睛,但他能想象到在这个压抑的监狱监区外所拥有的舒畅。
看来是昨夜的雨停了。
他并没有忘记昨夜的事情,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忘不掉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昨天夜里发生过的事情。
欧阳纵横心想,这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过的现实版的《鬼吹灯》一样:所有的场景都布置妥当了,只等着他昨夜的接班。电闪雷鸣的雨夜,他昨天真是见鬼了!他诅咒过那烦人的闪电和打雷的声音,他咒骂过那个吓他一跳的113号房内的那个犯人,他更对昨夜对他“不敬”的搭档不满,还有那他要睡觉时候听到备勤室门外传来的铁镣拖动地板发出的“刺啦”的声音。这一切的问题,躲都躲不掉的发生在农历七月十五他值夜班的时候。而令他耿耿于怀的还是114号房内视频监控监控到的“值班人”。
他想着这些令他昨夜值班时候肾上腺激素井喷的事情。他确实吓坏了。他感觉浑身难受,头脑闷闷的,眼睛也酸涩无比。他想着再赖一会儿床,等闹铃响起来的时候他再起床去他们监狱食堂吃饭也不迟。
“当…当……!”门外传来了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他迟疑了一下,还未等第三次敲门声发出,他便答应了一声:“谁啊!请进!”
门正对着窗户开着,他的床在窗户右侧靠窗户一侧摆放着。欧阳听到有人进来了,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回头看了看从门外进来的人。
“哎呀,我的脖子!”欧阳发出一声惨叫。
动作太急了,拧痛了脖子上的一根筋。他一边用手揉着脖子缓解疼痛,一边对着进来的人抱怨说:“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啊!起个床都能把脖子扭了。”
他看到进来的人是他的同事冰痕,他没有急着穿警服,穿着内衣坐在床上继续揉着脖子。冰痕是他在这所监狱中关系非常铁的一个同事,两个人恰好还都排在一个班,虽然说不在一层楼值班吧但是他们两个人排的班还恰好一致。他知道,这准是冰痕叫他一起去食堂吃早饭来了。
此时欧阳上的6时30分的闹铃响起来了,播放着音乐。
冰痕看了一眼摆放在桌面上的闹铃,然后对欧阳说:“赶紧起床吃早饭去,一会儿七点一到得接替对班还在值班的同事吃饭。”
冰痕的声音抑扬顿挫,催促着欧阳快一点穿上警服出去吃饭。
“昨夜没睡好,现在还把脖子扭疼了!”
“谁能睡好!三点交班,七点又得值最后一个班,满打满算睡三个多点。”冰痕淡然的说着熟烂于心的值班时间安排。
“是啊,一直到8点30分另一波上班的来,我们才能回家。”欧阳一边应和着一边穿着警服。
冰痕走到了窗户跟前,朝外看着楼下泥泞的土地,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好同事欧阳穿戴好警服和他一起出去吃个早饭。
“冰痕,我想和你说个事情,你可别笑话我啊!”欧阳已经把警服穿好了,正坐在床上穿着袜子低头说着话。
似乎欧阳有些担心,故意掩盖着他心中的恐惧,故意压低了语气和他的朋友说着,这声音太低了,以至于冰痕没有太听清。
“你说笑话你什么?”
“昨天晚上我好像见鬼了!”欧阳已经穿好了鞋,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比刚才声音高一拍的音调说着。
“什么!?你……”冰痕差异的望着他的同事,但是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什么。然后只见冰痕对着欧阳用右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小点声!”冰痕对着欧阳说着话,并朝这个备勤室门口的方向望去。
欧阳疑惑的看着朝门口走过去的冰痕只见他走到门口处,朝门口外左右瞅了瞅,然后退回门内把欧阳的备勤室门关上了。
“这件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讲了……”冰痕走到欧阳跟前,轻声和他说着话。
此时在欧阳的心头涌现出来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冰痕和他说的话和昨天夜里他搭档冯警官和他说过的话如此类似。
他还记得今天凌晨他值班期间冯警官和他说过的话:
今晚上的事情,你不准说出去,不准说出去!
9
冰痕又走到了刚刚他停留过的窗户旁,也就是欧阳备勤室中欧阳躺着的床另一侧那张床的旁边。
欧阳纵横看着默默走向备勤室另一个床边坐下的冰痕,他感觉摸不着头绪,本来想和对方倾诉一下昨夜值班期间发生的诡异事情,但是对方却打断了自己的说话。他看了看已经被关上的他备勤室的门,又看了看坐在另一个窗户下那张床边的冰痕,他感觉这早饭恐怕是得延后再去了。
“昨天是农历七月十五……”冰痕突然对瞅着他的欧阳说了一句话,打破了已经沉寂了两分钟多的空气。
“是啊,我也是昨天知道的!怎么了?”
“纵横你刚刚说什么,说你昨天晚上好像遇见鬼了?”
欧阳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好友的问题,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把屁股又往床里面挪了挪。心里想着:就在刚刚他还说这件事情不要再告诉别人了,现在反倒是他开始询问起来。虽然欧阳有些疑虑,但是这件事他还是想找个人把他说出去,他憋在心里一晚上了,甚至早晨起来他还在狐疑这个事情。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我值班太累了产生的幻觉,或者说是人在高度紧张时候产生的对周围环境感知发生的扭曲所导致的。”欧阳还是开口了,他先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然后呢?”
“昨天咱们晚上都是23点的夜班,我在快零点的时候走出值班室去各个牢房门口巡视,我发现唯独114房里面有两个报告员,你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管房干警精挑细选的,当咱们巡视的时候看到咱们都需要举手示意一下监舍内是否安全。”欧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唯独114房是两个人值班,我想着两个人值班的号房虽然少但是也并不是不被允许的,或者说是另一个人在卫生间当然我当时巡视的时候没有往号房里面敞开式卫生间的地方瞅!”
“我们监区也有号房深夜犯人们两个人排班值班的情况。”冰痕似乎是认可他的这个说法,说了他们监区确实也有这样的情况。
“但是你知道吗,我在监控中看到的114房确实是三个人值班。我之后巡视的时候走到房间门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个人。”欧阳继续说着他昨夜巡视时候遇到的诡异事情,然后话锋直转,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你继续说!”冰痕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还想知道是否昨夜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了。
“昨夜值班的时候,我正在看监控,突然发现我的同班的搭档冯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了,他用手压着我的肩头,我感觉有千斤重,我无法起身。当我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抓,抓!',然后他又说了'抓他回家,回家',的话。弄得我一头雾水。”
欧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到,“你知道吗,老冯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他面无表情的,十分瘆人,眼睛看不到一丝生机,就那么直勾勾的站在我旁边用手压着我的肩头瞅着我。”
“然后呢?”
“你知道吗,昨天在我最后一次出去巡视的时候。我再一次感受到我身后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是那感觉你知道吗?”欧阳看了一眼认真听他讲述的冰痕,继续说到,“那种感觉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就是和之前看恐怖电影《封门村》时都没觉得有这气氛恐怖。我感觉身后有东西近在咫尺,我发誓我真的能感受到那种东西。我浑身紧紧的,感觉到那寒气逼人。说真的,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鸡皮疙瘩有多少,我想我的脚底板也起鸡皮疙瘩了吧!”欧阳说的很入神,好像昨夜的感受又一次感受到了。只见他两手抱在胸前,两只手分别摸着另一只的手臂。
“你说到了'又一次'是吗?”冰痕看他停顿了,问了一句。
片刻停顿后,欧阳继续说着:“是的!第一次是我要出去巡视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感受到了那扰动空气时身体感觉到的被风带走皮肤的热量。”
“哎”冰痕叹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什么。
“昨天真的把我吓坏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那个晚上!一切事情感觉都和平时上班时候不一样。”欧阳脸抽搐了一下,但是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两个人,他们还是关系非常好的同事。他只能和他说出他的恐惧,否则他能和谁说呢。他是狱警,对别人说这些灵异的事情首先别人不会信,其次他觉得对其他人说出他的恐惧他也丢面子会被人嘲。
欧阳想着昨夜值班时发生的事情。他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戴在脖子上藏在警服里面他妈妈给他请的护身符。他安心了,他摸到了那个佩戴了多年的护身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太阳也越来越热,照的六楼欧阳的备勤室异常温暖。
正当欧阳纵横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的同事冰痕的时候,冰痕突然说出的一句话打破了备勤室本已经十分压抑的环境,让那个压抑的环境更增添了十分沉郁的气息。
“昨晚脚镣拖地的声音你也听见了吧!”冰痕淡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你也听到了那铁獠声拖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吗?”
“是的!”
“那一定是哪个同事拿着那家伙要送回备勤室或者拿着它放到器械保存室或者放到值班室吧?”欧阳纵横充满疑问的说了他的看法。
实际上,对于上夜班的人来说,最怕的一件事情就是夜班不能睡觉。好不容易交了班,凌晨三点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还听到门外有铁链子拖地的声音。这件事昨夜欧阳在内心里狠狠地骂了一番。
具体到多会儿睡着的,欧阳已经不能记得了,他昨夜遭受了惊吓后身心俱疲,他只知道回到宿舍脱了衣服就躺下了。
听到他的同事突然提到了铁链子的声音,欧阳顿时兴奋起来,他想着能不能问问看是谁昨夜制造的噪声,以后遇到那个人一定当面和他说说。
“你……”欧阳只吐露了一句话,嘴便固定在了那里,好像速冻一样,立刻成了固定的雕塑。
“它还是来了……”冰痕突然接着欧阳说的那个字“你”之后说出了这句话。
屋子里顷刻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