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就拴在一颗乌桕树下,它焦躁的绕着树打转。割完稻子的田,晒得有些发白,稻茬的刀口已经干涸。乌桕树叶飘飘洒洒,黄的流金,红的滴血,在老牛的脚下似乎已做好铺垫。
老牛的眼睛瞪得特别大,从眼角渗出的血丝竭力想要网住突出的眼球。老牛仰天“哞”一声长嗥,我看见血阳发出一束惨白的光华。
“驾驾”一只健壮的黄牛从小路踏来。人们纷纷避让。
“哞”,“哞”老牛竭力的想挣脱拴着的牛绳,乌桕树“唰唰”的一阵阵颤栗。“啪,啪,啪”一下更比一下狠劲的竹鞭,在黄牛脊背,抽出一道道的杠杠。黄牛将四蹄深深的钉进了泥地,脖梗僵僵的,牛鼻栓被深深的勒进了鼻孔。所有人都惊栗了,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一幕。
老牛的眼眶竟然渗出了眼泪,顺着眼角流淌,濡湿了黑黑的眼沟。老牛停歇了,粗重的喘气,将头低下,吐出舌头,卷起地上的一束稻草,瘦恂的肋骨在粗厚的表皮下蠕动。也许它已知道这是最后的晚餐,兴许还不愿让黄牛明了这是牛类的终局。它啃的从容,也很缓慢。
“走开,走开”一个人,拎着一把木斧,闪着凛冽的寒光,向老牛跟前跨步走去。黄牛窜了出去,将牵着的人打了个趔趄。人群被一下冲散,之后又快速的聚拢。无关与己的杀戮并没有让人们背负生命的沉重,压榨价值的极致,总是能有自己独到的伎俩。人们交口谈论着,这只老牛能出多少肉,牛皮能买多少钱,争论似乎成了屠宰场的主角。
斧头举起高过头顶,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啪”发出一声闷响,“哞”,老牛轰然倒下。我没看见一点流血飞溅,屠杀只在一霎那之间。刀斧手杀牛技术的精准获得称道,牛的价值一丁点也没有损失,他的笑声是自豪和傲慢的,落日却早已躲到了山梁的后边。
那年我才十岁,我没想到自己内心的嗜血与冷漠如此浓厚。
老牛可以杀,老狗可以杀,那人呢?突然,我心中打起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