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朝阳山面上种茶树，茶叶晴早，卷边带露。而在那儿踌躇无限，漠漠眼睫翕动时，便会透露出人世最幽明的所在。而我最喜欢的便是：朝阳下的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瓦陶歌咏，清明无限。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出自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我随口爱念叨的这句，每次出口，兀自欢喜。那时候，连天空都是温柔澄净的幸福的颜色，心中的山水也是均匀扩散的苍绿。
朝晖，是我暗恋了四年的他的字。
他是个极其优秀的人。
跆拳道黑带，考上中国排名第一的清华大学，各类活动的带头人等等总有他的影子。他身高体健，体育运动时威猛，肤色白净，笑起来恰是如同朝晖之光。可每当我看他的背影，目光都会渐渐黯淡，混合悲喜。我知他并非是落落寡合之人，可心中却难免自卑切切。张爱玲前辈的文章总要我面对心爱却目光悲悯，“彼时我却不懂为何这人世要人温吞隐忍了，亦叫人悲呛唤出，为何踌躇满志了，亦让人寡淡心寒。英雄在穷途末路中挣扎，戏子也难堪难忍卑贱运迹。”难过时我也会想，我不想成为英雄，也不愿变成戏子，假如可以的话，就只是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的，看着他的影子，静止，发呆……
我不由得又想起乱世，不由得想起《倾城之恋》，更是继而不由得随口而作一首词：“枯舟无人摆渡，坠茵花一树。朝晖已落暮。跨草越木，猎兔。月有晴缺，天有宫娥，浮萍参差，宿露原野，谙熟何术？嗑断稻谷，睡遍民俗，狼族厮杀，战乱烟雾，护佑遗孤。疯提长炬，四平八稳，大破流瀑。永安歌调，栗黄纹木。夕阴鼓鼓，微草蛰伏。”
一些困惑的是：考上不怎么好的大学和他真的这辈子难以相见，难以相谈甚欢吗？那时我虽这样想着，可是我却明白：对于我和他，这是一道过分大的鸿沟。
那是我最后一次相信童话。
我努力的每天背单词，看书，练毛笔字。慢慢在暮色中接近他，我知道这条道路，没有捷径。我有的只是充沛的元气，有的只是猛撞粗粝而泥泞的现实的心思。穹苍之巅似乎太难爬，但是黯淡悲悯更难以忍受。
心中有着疏疏落落的花床，一路摧枯拉朽地盛放。而朝晖亦如同金漆磁盘上的月牙，闪耀着碧色的光棱，心头被吹旺了火把。《小团圆》里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我的言不由衷便是天天祈愿，宁愿世世不见。这句井然有序的话却是我的居心叵测，臆测你可念我直到石破天惊那一刻。
宁愿做一枯坐者，瞪大眼睛，看着早晨太阳散发出的光晕，一瞬一瞬，像是要砍断眼睛。宁愿做一摆渡人，摇摆着手中的桨撸，心口透润着光亮。宁愿画地为牢，但须有一丛艾蒿做伴，便无需涂抹馨香。
那时她还不懂高中毕业后不会再见过他，连背影都没有，真的，难免她会写出这样悲凉的毕业辞，他的形象却也成为陌路的将军，不会晓得我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的宫娥思慕他多久。
朝晖，是我暗黑岁月的山高水长，鸿蒙初开。
作者：林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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