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犬意外亡故,倍痛。受友之邀,往唐山小避。
抵达时已近正午,友问:“可想吃辣?”
稍疑,与内心的口舌之欲做链接一试,身体未应答。答案已有:无欲。遂复:“都行,只要简单。”
友继:“苍蝇小馆,杨二嫂小吃部?”
我不走心地说了个“好”。
到地一看,果具“苍馆”特征:小脸儿,朴颜,大众吃食。第一眼综合评价:此类于帝都应只存于城中村之列,平日鲜有机会掀帘入内打尖吃食。友系对食物颇为挑剔之人,其所荐之食皆可圈可点,此等未知的反差令我更期待帘后的景象及盘中之物。
掀帘入内,20平米见方,四张4人红色小台,料罐,筷桶,纸巾齐于台上,两台有客,一台店家自用,我与友刚落座于唯一空台,便听友喊一声:“二嫂砸!”
只见一粉绿身影于眼前忽悠转身:“哎呀,光顾忙了,刚没看到,你来了!”
浓浓的唐山味儿,入耳甚是喜兴。(文字拙于味道,请脑补赵丽蓉那些小品)
杨二嫂,50出头圆乎脸儿,桃粉毛衣黑棉甲,亮绿围裙粉框镜,齐耳束发宽额头。一手插于裤兜,一手持烟,以此推断,此乃一性豪气爽,分分明明之大女人。
迟些,上得菜来,“八爪鱼炒大白菜”。
恕不费脑择言,能用“死”这个字吗?
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西方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过,再丰富的语言也有极限,甚至语言的极限即世界的极限。
从世界聚集到眼前的这盘菜上,只能说:“好吃死了!”
刻前的无欲即转贪欲,筷连筷,不止口。
“鸡蛋炒饭”,本无期待,想是白白黄黄,零星葱绿,味淡色浅,小油腻。只是自被端出厨门,我便闻到了一种喷香,浅棕饭粒儿,焦香葱花儿,灿金鸡蛋,清爽菜芹,比之酱油炒饭,胜在酱味颜色收敛得恰好;比之扬州炒饭,具多北方咸淡,喷香来自葱和米由于够火候而凝聚出的混合焦香。
碗连碗,不止口。
友问:“可简单?”
埋头答:“太棒了!”
翌日午饭,不需劳神,再直奔“二嫂”。
进得屋内,满屋炖香,杨二哥正拾鱼,近眼一看,半盆掌寸鲫鱼。昨日与两位店东已熟络,边抓把带壳花生吃着边与他们聊天。
“你们今天有口福,野生鲫鱼,一多礼拜才能送过点来。”
“还有多久能出锅呀?馋了...”
“快了快了,你来看眼。"
随杨二嫂进厨房。嚯,不小啊,几与前厅等同,断不是此等小馆给内心残留的不可磨灭之印象:小黑屋+汽油桶。
一火眼上炖着我的午饭,一火眼上炖着猪蹄儿,一火眼上给食客做着水煮肉片。
“从来不用高压锅,铁锅炖,铁锅炒,味儿香。”
等鱼上桌,先言花生。
仁儿小香气大,把连把,不止口。
家里一位老人告诉我。冀中地区叫它“小仁果”。就是小花生。现在卖家叫它“小日本”。
鱼来入口,真真野生感受。
较之人饲,野鲫刺硬,易摘,即使炖烂,不至肉绵,依旧紧实Q弹。
必条连条,不止口。
每有菜上桌,稍顷,杨二嫂便会至跟前询问我这新客人好不好吃,我连竖拇指,一直竖到菜撑饭饱。一抹嘴问谁是厨子,要当面夸他。只见杨二嫂将正对着我的圆乎脸儿扭过去一半,有点不好意思,但大部分是傲娇的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
友问,对这什么印象?
我答:没吃过的真好吃,吃过的这儿最好吃,没有餐馆味儿,就是家里饭。”
反问友,你当初对这儿什么印象?
友答,好吃,家庭型,没服务,热情度取决于看你顺不顺眼。我觉得二哥二嫂应该是80年代很早穿牛仔裤的那批人。求证过,果然是。
临走,二嫂说:“这小姑娘,饭量儿行,下回给你做没吃过的!”
“嫂子,我...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