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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是荔村赖三的女儿,是同村人劝他花八十块从隔壁村人家那里买来的,因为他跟妻子结婚快十年了也没一儿半女。同村人说:“买来养着先,以后要是生到了,也就多养一个而已。”虽然他更希望是个男孩,但也只是怪自己没运气便把金凤买了下来。这价格在当时来说并不算高,听说这是人家多出来不要的,二是有熟人在中间帮忙说情讲价。为避免大家污蔑人家,毕竟这是人家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不妨多加一个原因吧,卖近点虽然钱少,但起码知道生死,以后想见也能见上一面。
赖三像那时大多数的农村人一样靠种地耕田为生,虽然少年时有跟人学了些修水电的本事,可一年到头最多帮邻居接下电线几乎是没有报酬的,所以是没什么收入的,就更别提会有什么积蓄了,八十块大部分是借来的,又多了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要喂养,生活会有多艰辛也就可想而知了。
赖三的妻子是个思想和脾气都有些怪异的女人,并没有为金凤的到来感到一丝高兴和憧憬,反而责怪丈夫借钱买她来养。不过基本上她都是听丈夫的,虽然有万般不喜,但还是同意把金凤留下来抚养。
金凤三岁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开始到城市打工,赖三也跟着出去了,而养母就留在老家照顾金凤,另外跟别人学种桑养蚕补贴家用。
三年的相处似乎并没有激发出她的母爱,没有赖三在她可以噬无忌惮地发泄自己对金凤的厌恶,稍有不顺心就对着金凤数骂,就算再小的事金凤做不好也会迎来一顿鞭打或者不让吃饭。不过跟其他恶毒养母不同的是赖三妻子基本上不会叫金凤做家务或者农务,在她心情好且金凤没有犯错的情况下,金凤甚至要比其他一些农村孩子过得轻松很多。
有时养母在气头上而金凤又管养母叫“妈”的时候,她就会做出驱赶的动作并板着脸地说:“我不是你妈,你是花八十块钱买来的,隔壁村某某才是你妈,你快回你家去吧,不要留在我这了。”
起初金凤只以为是她做错什么事惹养母不高兴了,她才故意这样说吓唬自己的,并没有将在这话放在心上,而是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能再犯错了。因为抱养的事几乎所有大人都知道,他们在聊天时提到金凤也会有意无意地说出来,久而久之连小孩也都知道了,那些小孩也是有意无意地拿这事来嘲笑金凤。结合养母平时说的话,金凤只能躲在一旁啜泣,根本不敢与他们争辩,最后只能独自安慰自己去接受这令人痛心的事实。
有一年赖三回老家,在坐摩托车的时候摔倒昏迷,身上辛苦一年才攒下来的钱全部被司机偷拿走了,还因手臂受伤住院一段时间。此后的几年里,每次金凤向养母索要金额稍大的费用时,养母无论有钱没钱总会一脸不悦地说,“我没钱,你爸的钱都被贼人拿走了,你找那贼人要去,你爸的钱都在医院里,你找那医院要去。”
金凤上初一的时候已经长得比瘦小的养母高大很多,再加上养母的年龄也将近四十,也许对生孩子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且买卖孩子这种事也是不可能了,以后有可能给她养老的也就金凤一人而已,于是她慢慢关心起金凤,只要力所能及的都尽量满足。不过由于思想的问题,养母偶尔还是会对金凤说出不着边际或者伤人的话,金凤习以为常,有时会劝告几句,如果实在没办法就选择无视。
后来同村人有在深圳开工厂当老板的,回老家招几个工人,工作不难但工资低,赖三因手臂受伤干不了重活不好找工作便带着妻子一同进了那人的工厂工作。金凤上了初中独立生活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为了知道金凤的情况以防出什么事,赖三夫妻省吃俭用并拿出两人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台翻盖手机。每逢放假就去到电话亭给她打电话,苦口婆心地重复说“要听话,用心读书,钱够不够用”这些话。
随着两人一起出去工作,赖三家的收入是增加了不少,但生活的成本也是不断升高的,总得来说还是剩不下什么钱,这么多年一直住在老旧的小平房,碰上连天大雨还会漏水的那种。金凤的高中是在市里读的,离家有几十公里远,一般是一个月放假两天才会回来,碰上潮湿天气就可以看到她含着泪水拿着发霉的草席在院子里洗刷。
金凤是那种勤奋学习但成绩一般的学生,第一次高考失利选择重新复读,赖三夫妻从未像其他一些村民那样说过“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没用。”的话,哪怕是第二次金凤只考上普通的大专,他们也是将选择权交给金凤,当金凤做出选择并到读完大专他们也没多说一句埋怨的话。金凤毕业后先做的销售,钱没赚到信用卡还欠了不少,后来改做招聘,相对稳定了一点。父亲知道她刚毕业出来很难赚到钱也就从未主动问她要过钱,但到了年底她总会将大部分的钱留给父母。
在感情方面,金凤第一个男朋友是大学时候认识的,交往了两年多,在谈彩礼嫁妆的阶段分了。金凤身材高挑,容貌出众,还是个大学生,所以过年回去同村的媒婆都想带她去相亲,每次的说辞也都相差无几,“爸妈都老了,是时候结婚了,爸妈只有你一个女儿不要远嫁,嫁近点到时以后回来看爸妈方便,小伙子人长得帅气,家境也好。”紧接着就是遍数村里几个倒霉的远嫁女如何不幸,自己做媒的夫妻如何恩爱,说到兴起还能给你科普相亲的好处,怎样相夫教子,教顺父母,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准以为是某个专家教授在讲课。
遇上推脱不开的金凤也会过去看一下,可相亲始终是跟开盲盒差不多的,好坏互掺,能碰到合适的可太难了。有次运气不错相亲到一个帅气小伙,彼此都看得上眼,可因为对方是单亲独子且工作收入跟她一样不高,金凤次日就以两人在一起以后压力太大给婉拒了。如果碰到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想跟自己交往的人,金凤也会提前说明自己的家庭情况以及婚后每个月需要适当给父母一点钱养老的要求,对方真的做到才会同意试着交往。
那座不知多少次被人提起要拆掉的布满青苔的小平层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赖三也早想拆掉重建,可目前只有十来万的存款,全部花光也还是不够的。因为哥嫂一家在当地是比较富有的,大侄子如果抛开亲戚身份还是赖三夫妻的老板,因为他跟别人合伙将同村人在深圳开的那家公司盘下来了,所以赖三在很多大事上面都会先征求一下哥嫂他们一家的意见。
哥嫂一家向来反对他盖房子的,大嫂每次都是冷着脸说:“两个老家伙,能住就行了,哪用得着拆掉重盖,金凤要是不想住旧屋,就让她到小叔子那找个房间住到出嫁就好了,浪费这些钱干嘛。”嫂子的大儿子反应更为激烈,“金凤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你俩死后房子留给谁?积蓄都花光了以后有什么病痛怎么办?金凤有了家庭你还指望她能给你多少钱?花个两三万买两个集装箱装上空调不知住得多舒服,你要是不听我的执意花光你那点钱,以后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来找我们家。”
给赖三盖房子本来就是金凤的心愿,而且在她眼里集装箱就是再好也算不上房子,为此她还曾表示要盖好房子才结婚,也是不停地想法子说服父母,“盖个两层的一房一厅再随便装修一下就行,盖房子我也会帮忙出钱的,堂哥他们只会考虑自己,除了说些好听的话,有哪次是真心实意帮过我们,你听他们的干嘛?”
赖三对金凤还是十分宠爱的,所以决定这次按她的意思去做。村里的建筑工人跟他本就有点亲戚关系,从地基到装修全程都可以帮他们搞定,而且可以先付材料钱,工资尽量给他们宽限到有钱再付。房子盖好后没有选良辰吉日办酒席,而是在年前几日自然而然的搬进去住了,可以明显看到金凤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甚至第一次敢主动开口邀请那些玩的好的朋友到家里坐坐。
在直播带货刚兴起不久,金凤就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到一个曾经偷税漏税的大主播的分公司做中控,那公司被注销后她凭积攒到的经验又去到了别的小公司做主播,每天直播两三个小时,工资每月稳定在一万多点。每次说起这段经历她都会笑着说是运气好,“那时候做中控要求很低,每天就举着个牌说‘1,2,3,上链接,1号还有货家人们抓紧时间抢购,38号没货了家人们不想等的可以试试23号。’,刚做主播的时候有些害怕和不适应,每天除了要记一堆东西外,还要面对一些纯粹为引起别人关注而恶言相向乱开黄腔的观众,有些以主播为目的或因嫉妒而发的言论就更不堪入目了。”
金凤的丈夫是跟她同一家公司的,长得高高瘦瘦,阳光帅气,家里三兄弟排行老二,家境一般,村里有一栋三层自建房,没有车。以金凤的样貌和能力来说要找到更优质一点的男性也是没问题,可为什么偏偏选择现在的丈夫呢?关于情爱这些她并没有透露,只是说丈夫能够理解并承诺以后一起帮忙赡养养父母,甚至在家境并不好且彩礼不高的农村能主动向他父母索要十万彩礼给自己,这对相对感性的女人来说确实很有杀伤力。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丈夫不愿意再给钱养父母,那自己把比丈夫高出来的那部分工资拿出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还有就是对于主播这个职业很多人都比较敏感,选择同一个公司的也算知根知底,将来就会少很多怀疑和猜忌。
两人一直努力工作,一年左右全款买了车,因为他们没有供房的想法,暂时也没有孩子,所以除了每月生活开支和必须为将来攒下来的一部分钱以外,他们还能留有余钱经常驾车出去玩,生活算过得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