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2日阳光明媚的午后,跟随S、L两位摄影师去娄塘老街拍照。我与他们相识于西大街,随着西街的动迁,经常看到他们在群里发“晚上州桥走起”、“走起,州桥等你”之类的信息,随即贴出一张相机和咖啡的合照,我知道那是州桥牌坊旁的全家便利店,他们拍摄一圈之后坐下来谈论摄影艺术的据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摄影师们新的拍摄地就是州桥老街。如今才明白,娄塘老街才是他们私藏的摄影基地。所谓明拍州桥,暗摄娄塘。我紧跟着摄影师的步伐,相信自己奔跑在艺术的康庄大道上,却原来早就被他们扬起的尘灰迷住了双眼,那尘灰中满是艺术的气息。
在娄塘老街的拍摄只有短短的个把小时,收获却是满满。首先使我得以回顾自己的摄影之路,同时还想明白了拍照方面的很多问题。在两位摄影老师独特艺术造诣的熏陶下,在娄塘老街深厚人文底蕴的滋养下,我仿佛得到了一次艺术的升华。
娄塘有一个美丽的别称——桃溪,据说以前的娄塘河两岸遍植桃树,每当桃花盛开的季节,夹岸数里路,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一处世外桃源!正如渔人发现桃花源是一个偶然事件,我成为一名中年摄影爱好者,发现摄影这个桃花源也是非常偶然以及突然的。
记得有一天,Z老师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在一次活动中,他遇见了分管文化的领导,和蔼可亲地握着他的手说:“现在摄影人才青黄不接,你要努力啊!”领导的谆谆嘱托和殷殷期盼让Z老师激动莫名,多年以后,我依然忘不了他那时眼中闪耀的光芒。我听了以后,也感到很高兴,像我这样的年纪,除了等待退休之外,想不到还能在摄影上搞点名堂。当即就预约去听了这位领导的摄影讲座,并加入了老年摄影QQ群。那个群里很多都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德高望重的老摄影家。正当想着跟这些老法师好好学习,没过几天,却突然原因不明地被踢出了群。既然老摄影家不要我,那就去跟青年摄影师混混,举目四顾,那些新锐摄影师竟一个都不认识,不由感到万分沮丧。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原来所谓的青黄不接,就是像我这样的油腻中年大叔,老摄影家不接纳,新锐摄影师又接触不到。
行走在娄塘的老街,不知不觉就会迷失方向,正所谓“娄塘街,条条歪。”而我的摄影之路,在遭遇了青黄不接,随即碰到W老师之后,从此走上了[牙阝]路。每当我拿照片请W老师指点,他总是说:“蛮好,蛮好,约约模模么好了。”每次经过他的指点,我就更找不到方向了。有一天,W老师吃饱老酒,说要弄个[刀巴][氵䍃][牙阝]会玩玩,随即拟了一段入会誓词,并自任会长,而我则成了[牙阝]会的首位会员。
走在娄塘老街的弹硌路上,不知不觉来到一处丁字路口。路边,有两位老妇边晒太阳边折着纸钱,其中一位说买到了假锡箔。她把真假两种放在一起,果然,真的银光闪烁,假的则黯淡无光。她说,假的老祖宗不要的,边说边认真地把假锡箔折成元宝状,是觉得扔掉可惜吧。看着看着我若有所悟,仿佛明白了被踢出老年摄影QQ群的原因,他们用的相机大都是尼康或佳能全幅单反配上三四个牛头,而我的只是松下微单和一个一镜走天下的狗头,时常连微单都懒得拿,直接用手机拍几张,可想而知我的照片是多么的黯淡无光,完全没法跟老摄影家的“毒德大学”相比。离开丁字路口,边走边思索,老祖宗们的眼光是否能像老法师那样毒,一下认出那些假冒伪劣的纸钱。
金罗店,银南翔,教化嘉定食娄塘,武举出勒徐家行。从这首歌谣可以看出,有名的古镇都有各自的特色,而娄塘的特色就是“食”。拍照也一样,要有自己的特色,L老师的作品就很有特色,所以他的知名度就很高。我曾试图模仿L老师的作品,有一次拍了几张古猗园的照片发朋友圈,正在自我感觉良好,好友随即在底下留言说:“跟L老师相比得差远了!”记得以前看过某位老法师在一座老房子里拍的包粽子,煮粽子的大片,请教之下,才知拍摄地就是娄塘老街。我说了一句下次也去拍拍,老法师说:“侬寻勿着格。”事实的确如此,对于摄影艺术,我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小东街上有一座牌坊,正面坊额“娄塘纪念坊”由沈恩孚(1864-1949)题写,他是中国近、现代教育家,同济大学第四任校长。背面叙述建造缘由,文曰:“廿一年三月,日寇陷嘉邑,娄塘首当其冲,东里廛舍悉遭焚毁,乡民流亡越二月。寇退,谋所以安辑者,苦无策。幸承新嘉坡、吧生、柔佛三埠侨胞组织之筹振祖国难民会捐巨款,为建新屋,乡民始得复其居所。高谊仁风,滋可感已!是役洨洽捐款者为李君馥荪、张君公权、朱君吟江、胡君筠庄、黄君任之、朱君恺俦,规划建筑者为胡君筠秋、蒉君延芳、金君巨山,鄙人亦与焉。邑人杨卫玉谨识、潘昌豫谨书。”据说使用同一张图纸建造的牌坊有三座,除娄塘外,另外两座分别在嘉定北门外和真如。当然如今仅存娄塘坊,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且刚被粉刷一新,在老街中显得分外醒目。所以说只要坚持到把别人都熬死了,你就是拿摩温。摄影何尝不是如此,这一点,S老师就做得特别好,跟他同时期摄影的人,如今已寥若晨星,估计S老师再坚持几年,剩下的摄影师也该差不多了。坚持,恰恰也是我最缺乏的。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娄塘老街上的人们纷纷晒出家里的东西,衣服被子、腌鸡腊肉、咸菜干、萝卜条,把这些晾晒完毕,搬个椅子坐在门口,把自己也晒一晒。看到我们拿着相机走过,阿姨赶紧拉过两岁的孙子说:“站好,让叔叔给你拍照。”她指的叔叔当然是S老师。而我在一边想的是,她们还喜欢晒娃。对于摄影师来说,晒也是必须的,不光要在网上晒自己拍的照片,还要经常晒晒跟大师的合影。如果实在没什么好晒的,可以转发大师的贴子,后面附上一句:“某某老师,改天再一起喝咖啡啊。”
两位老师经常过来拍摄,兜了一圈,准备回去了。走到路口,一位送信的阿姨突然跟我们说,你们站的地方,就是大井塘,原本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纯美。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原先的丁字路口,两位老妇仍在折着纸钱。想起娄塘还有一句老话是“十七八只大井塘”。不是说娄塘老街上有十七八口水井,而是说娄塘老街七转八弯,外来者常常辨不清方向,不知不觉又绕到了大井塘。可见娄塘只有一只大井塘,而由此推断,主要的街巷应该有十七八条。
明白了这一点,我仿佛对摄影也有所感悟:有的老师叫我这样拍,有的老师叫我那样拍,我认识的老师越多,仿佛越不知道该怎么拍。现在我坚信,摄影的殿堂只有一座,无论是哪位老师指引的道路,都一定会通向那里。可是我没有L老师那样的才华,也没有S老师那么的坚持,也不会狠狠地暴晒自己,想来想去,还是选择W老师“蛮好蛮好约约摸摸”的拍摄方式,在摄影的[牙阝]路上继续走下去最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