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肉之味.情.思
文/宋雨霜
提起我的老家,我最先想起的是木质吊脚楼。那些瓦片重叠的屋顶,还有穿斗的房梁,木质的栏杆,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房屋,是触觉和视觉的记忆。味觉记忆,我不得不提的是腊肉。那些在岁月里熏香的肉,是我童年味觉的起点,也是一生的怀念。
腊肉的来由
腊肉在成为成品之前,还是长在生猪身上白白胖胖的肉。在乡村,猪吃原生态的植物,长的周期较长,肉质比较细嫩鲜美。一年的喂养,到了年底,平时懒懒的猪就要为主人献上过年的礼物了。当猪的叫唤声打破了乡村的宁静,也揭开年的序幕。
过年杀肥猪,储蓄一年的猪肉。除去肘子,猪蹄子,猪头肉,剩余的肉被分解为一块块,码上盐巴,再用棕树叶子制成的卯子吊在厨房的房梁上。此后,在每顿饭的烟熏火燎中,那些鲜肉慢慢地被熏黄,慢慢浸入柴火的味道。这样的工艺制作,可以保证肉质不变坏,也是乡村人生活经验的浓缩。
每到吃肉的时候,再取下一块,洗净了切片,配上辣椒,或者豆豉,用大火翻炒,一盘美味的腊肉就做好了。晶莹的肉片微卷,和辣椒形成色差,闻起来鲜香醇厚,吃起来焦脆中又有几分深沉的回味。
腊肉的情意
在我们老家,家里来了客人,炒腊肉是最好的待客食物。这里的腊肉成为主人诚挚心意的代表,客人对肉的赞美,让主人感到欣慰。
除了腊肉,自制的香肠,糍粑等,都是待客的好东西。
这些年来,我在外读书,甚是怀念老家的腊肉。每次放假回外婆家,她总是为我做美味的炒腊肉,还炖上干豇豆腊排骨。吃饭时,外婆外公一直劝我多吃点。我的心里是暖暖的感动,这样充满爱意的饭菜是我成长的动力。
离开外婆家时,她总会装上腊肉递给我,和腊肉装在一起的,还有干豇豆,干土豆片等。吃到干土豆片,我尝到了阳光的味道,也尝到了外婆对我无限的爱意。
腊肉里的乡村情
在乡下,邻里之间关系比较亲近。一户人家杀猪时,邻居会来帮忙。当猪肉分解好,主人家就会做一顿丰盛的猪肉晚餐,招待乡亲们。杀猪后的第一顿饭,也俗称“刨汤”。
“刨汤”晚宴是乡村人际关系的反映。分享一年的养殖感受,分享美味的猪肉,谈谈来年的生产计划。乡亲们各自劳作又互帮互助,从地理距离到心理距离都是比较近的。
对于城市,城里的猪肉供给主要源于大型养殖场。养殖场的猪喂养周期短,肉质比较粗糙。对于养殖场,喂猪是一件快投入快收益的生意。城里人对于菜市场的猪肉,没有像乡下人对猪肉的情感。城里人只要花钱,就买到肉制品。对于乡村人,猪肉是生存的主要物质,是一年辛苦劳作的回报。
腊肉背后的辛劳
我用再美的语言赞美腊肉美味,我却无法代替外婆外公仔乡下劳作的辛劳。要养肥一头猪,要花多少精力啊。
从买回小猪仔开始,就要开始操心。种植的玉米,红薯藤,是猪食的主要来源。从坡地上采回猪草,人工剁碎再煮熟。猪食煮好后,用木桶提着猪食去猪圈喂猪,这是很费体力的。
外婆外公用几十年的辛劳喂肥了上百头猪,几十年的腊肉养活了几代人。这样的辛劳,是中国几千年来农民的生存缩影。
我爱腊肉的美味,也心疼外婆外公的辛苦。他们何时才能不那么辛苦呢?我心疼他们却无能为力,只有用温和的言语和他们聊天,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腊肉是乡愁的象征
城市的工业腊肉,速度快,从量上可以供应更多人需求。从品质讲,无法与乡村腊肉媲美。
乡村原生态的腊肉制作流程,是农业社会的代表。纯手工,天然美味,却相对效率较低。如此的腊肉,无法满足现代社会的大量需求。物以稀为贵,乡村的腊肉越来越成为一种珍贵记忆的象征。对于许多远离家乡的人而言,腊肉成为乡愁的象征。
随着城市化进程,乡村的衰落日渐明显。再过数十年,我们还能吃到乡下的腊肉么?猪肉,不会淡出我们的生活。老家手工制作的纯香腊肉,却终会成为记忆力的味道。
想到这些,我感到失落和忧伤。腊肉味道的飘远,犹如日渐老去的吊脚楼一样,在岁月更替中变了模样。
我默默地祈祷外婆外公健康长寿,满足我可以尝到家乡腊肉的心愿。也期待乡村的吊脚楼少点被风雨摧残,那些稻田还可以黄了又绿。
腊肉味道的定格,是乡村记忆的永恒。这一生,我的味觉记忆离不开腊肉,犹如我的梦境离不开吊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