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第一个公祭日,我没有回去,其实很多人抽身离开了自己的皮囊,回归了黄土,走的如此无声无息也毫无眷恋,他们生平活着那股不知哪里来的倔强的气息,也一并去了,但是清明回去扫墓的时候,那股倔强的气息像是依附在墓地周围的荒草上,手劲再大也难免被割伤,那次给阿嫲(奶奶)除草,愣是给荒草割出了两条红丝线,我无奈的笑笑,阿嫲肯定是气我没有在她临走的时候看她一眼。生前她总喜欢轻轻抚摸着我的手,从稚嫩的幼手到已经长大的少女的手,一遍又一遍用她特别有质感的磨砂皮亲昵的捏着,然后笑笑说,看那皮嫩嫩的,命定是好好的!随着心情的转换,有时候我会鼻头一酸,靠在她的肩头上,但有时对于她重重复复的呢喃和抚摸,我会心生厌倦,抽身离开。这一点,我很难过,在她离去的这几年,我总会不经意想起,然后默默在心里后悔。
阿嫲死后的一个星期我才回到这片黄土,曾经我踏遍的每一寸土都都好像认识我,可惜我对它们到底是陌生了。左手拐入大伯的家里,看着一个红色的棺木摆放在大厅上,没有男人的身影,一群跟我多少有点联系的妇女围着棺木边缘哭喊着,不是撕心裂肺,也不是装腔作势,倒像是带着一点怀念的意味在哭,见到我,“快来哭阿嫲,她以前最疼你了!”,最终是一点眼泪也没有挤出,倒是弟弟,在棺材被抬出大厅踏上马路的关口的时候,抓着红木边缘嚎啕大哭,他还那么小,哭声是那么手无足措,我想是他多半是被这种场面吓哭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沿路都是面孔,旧的新的都有,他们像是在看,但目光呆滞,又好像是在想,想什么我不知,堂哥告诉我,他们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见这种事情,这不是怪事,对于他们来说这是迟早的事情,或许我也可能站在路边看着他们入土为安。
上帝给了我们生存的期限是明智的,但因他又布下重重障碍就显得不那么有人情味了,不过幸好,外公已经活了那么多的年月,已尝遍了人生的各种滋味,阅历了不断轮回的春夏秋冬和日月变换,长高了我也没能只是那次月落之后他也入土了,下一次的晨曦只能通过我们来感受了,不过总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当年小时在娘所里带回来的那一株草,直至我长高了也没能够到它的枝叶,外公总说你爸爸起了房子就给你带去,可惜外公临走前我去探望,那株草早已没了踪影,我想只有外公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