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母亲温柔可亲,父亲严厉苛刻。因此,亲母远父成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不约而同的行为。
我小时候特别顽皮,经常和几个臭味相投的小伙伴一起吆五喝六,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譬如到邻居的果园里偷水果;在放学的路上拔路边地里的花生;到结满豆荚的蚕豆地里捉迷藏;如果玩得很铁的小伙伴被别人欺负了,我们几个必定邀着一起去为被欺负的伙伴“伸张正义”……总之就是该干的不该干的我统统都干了。
因此来我家“上访告御状”的人经常有之。父亲备了一根竹枝条,插在门顶上,只要有人告状,他都会对我来一顿“竹笋炒肉”,炒得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父亲的威严在棍棒中慢慢壮大,而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也在他挥舞的棍棒中越来越远。在日常生活中,我怕父亲就如同猫怕老鼠一般,往往是见他就躲,听到他的声音就溜,尽量不与他交集。
父亲气急了就骂我是个野丫头,说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女孩的影子,撒起野来比浑小子还浑。父亲经常对母亲说,这丫头长大了没人敢要,到时候肯定嫁不出去。
在我10岁那年的夏天,姑姑身体不好,疾病缠身,奶奶决定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帮姑姑打理家务。姑姑的二女儿和我年龄相当,几年前见过几面,很是投缘,于是我囔囔着也要跟着去。奶奶见我如此热切,也就欣然应许了。
表妹见到我非常惊喜,兴高采烈把我带到她的房间,打开她的“八宝箱”与我分享她的“宝贝”。
“八宝箱”里一部分是小巧玲珑的布娃娃,另一部分是女孩子扎头发的发卡发带和头花,非常漂亮。
我这个整天与野草虫鸟为伍连头都懒得梳的野丫头,初见表妹的“宝贝”时确实非常感到新鲜。每天与表妹一起给布娃娃穿衣服梳头发,把它们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就特别有成就感。
表妹的手很巧,她每天早上起床后就握着一把羊角木梳来到我面前给我梳头发,她“八宝箱”里的发饰每天不重样的在我头上展现,我被她收拾得整洁又漂亮。经常听到有人问:“这是谁家的女娃子,收拾得这么整洁漂亮?”“她是我的表姐。”表妹自豪地说。
我心里美滋滋的,原来被人夸是如此的爽歪歪。
我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爱干净整洁了。每天一起床就刷牙洗脸梳头发,曾经那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小女孩不见了。
姑父长得高高瘦瘦,一张刀削的脸上常常挂着笑容,说话轻快利索,很是和蔼可亲。
表妹喜欢坐在姑父的腿上,和姑父一边聊天一边用长长的橡皮筋在手上翻出各种各样的图案,俩人玩得很默契很开心,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玩到兴奋处,表妹会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坐到姑父的肩膀上,两只小腿夹着姑父的头,两只小手抓着姑父的耳朵,嘴里大声喊着:“骑马马啦!骑马马啦!驾!驾……”
我痴痴地望着这对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的父女,羡慕不已。
父亲的严厉与威严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无法亲近,也感受不到父爱。一直以为天下的父亲都和我的父亲一样不可亲近,姑父和表妹之间那种温馨的父女之情打破了我的认知。我常常想:要是我和父亲之间也能像她们一样相处该有多好呀!
暑假结束后,我回到了家中,父母对我的改变感到很惊喜。爸爸虽然不再对我大声责骂和鞭打,但那种父女之间的温馨场景始终未在我们之间出现过。父亲似乎不善于表达他对孩子的爱,而我也不敢亲近他,虽然我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