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将执笔写作那一刻的感觉定义为本质的突然显现。仿佛在海边既不为贝壳也不为海星,漫无目的地穿越了生命中最灿烂的海岸线后,终与那漫无天际的蓝色海洋中属于你的那滴水珠相遇。不是拨得云开见月明,因为从未苦苦追寻。是与另一个自己的邂逅,只是一场邂逅。
现在,我却没有和他一样激烈的情感。
我很清楚地知道此刻所写下的文字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新生,最多恐怕也就是他所有浪漫主义想法中最终搬到现实来的一个。然而它究竟能在现实中存活多久,能不能记住这四时的风景,得看它的造化。当然,也是我的。
并不是在错综繁杂的选项中被迫的选出了这一项,不会像世间众生在身不由己不知不觉中便木已成舟的过活大半生。枷锁可以套在脖子上,但是锁链不能握在别人的手中。我从不去追求什么自由,因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你便不会觉得不自由。然而万物之繁,万象之妙,一言难以蔽之,一语难以道破。所以在如万物逆旅的世上,在混沌中我们终是身陷囹囫。但正是如此上帝给我们开了心灵之窗,诸神赋予我们诸多思想。
然而天南海北,人来人往之间走失的机会终究大过相遇,无论你的思想蔓延到了何处。能与本质的邂逅我有的只是庆幸。哀我不争也好,怒我悲观也罢。因为从未追求,得到便已经觉得万般幸运。
如此,我也认为是到了收拾旧山河的时候了。此前从一个作家笔下看到过一句话“每个人所写的都是他自己,无论他是否自知。”我仔细回想过自己所写的每一个文字却不能从中窥探到自己的一寸影子,或许是光太暗以致影子难以显现,无法自知。但内心深处却有另一个声音回荡,它告诉我,我所写的不是文字。
旧山河总是满目疮痍,我却注定报之以歌。歌它面目可陋却饱含深情。它是我用来换取分数的筹码,是用以骗取自信的谎言,但却偏偏占据我的青春,荒芜了我的少年。如旭日初升前黑夜纵然黑暗却也有着点点星辰。那些文字只因在适合的世间出现,也应当被合适的人记住,比如我。
那么在此之后我只想书写我自己。
如果某一天我发现饮冰十年也难凉的热情,我会写下来,听了音乐有如冰炭置肠之感,我也会写下来,仔细想来,月色景致、华音丽服、人文情怀,究竟哪一样打动不了人心?究竟那一样不值的用墨色染在纸上?倒是惶恐记之有失。
伍尔夫为了给现代意识流小说开路,提起了笔,王尔德在地狱深处用笔向耶和华询问艺术,生命与悲痛的意义何在。如果有一天我能有用来抵挡美杜莎目光的武器,我希望是手中的笔。下笔如有神是一种极致的境界。但在其上应当还有“下笔如有我”无论佛法的万法归一还是儒冠的天人合一,最终都都走向了自我,走向了内心。也就是说在之前的进程中中你可以使用许多“术”,但最终都必定走向“道”。也就是你自己,但在此之前只有渡者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讲到这里终于开始有些期待未来自己究竟能写出哪些属于自己的文字了。如果观者甚众,也许会有被人审视的紧张,也许会有对自己的欣慰。如果看客寥寥,那也没什么,就当在命途中不时捡到了一支笔,雕刻了几个泥菩萨,聊以自乐。只是苦了她们,还要一路陪我经历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