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出去散步,顺路就买了个菠萝回来。
平日里家中并不缺水果。苹果、香蕉这类水果家里都是常年备着的,毕竟多吃水果对身体有好处嘛,再说,水果也好吃。不过家里倒是很少买菠萝,价钱并不是问题,只是家里人常买的也就只是苹果香蕉,这两样水果就好像是柴米油盐般不可或缺,同样也无可取代。总之也算的上是改善伙食吧,我买了个菠萝回来。
我特别喜欢菠萝,从长相到味道再到奇特的削皮方法我无一不感到奇妙。但要是追根溯源的话,我对菠萝的爱其实源于冰糕。
我们管冰棍和雪糕统称为“冰糕”。小时候,待到天气热起来了,家属区里便会有开着拖拉机卖冰糕的商贩来给我们这帮孩子们带来夏季绝好的福利。他们有我们小小世界里最好听的吆喝声:吆喝的一定是男性,卖冰糕的大叔会在气定神闲之际冷不丁地大喝一声“批冰糕ーー!批棒棒冰ーー!”,引得附近路过或者正在唠嗑的人猛地一惊,而大叔自己却自始至终气定神闲,纵使在吆喝当间儿也绝对耳朵不红脖子不粗。这一声惊雷般的吆喝可是在家属区各个角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小孩子耳朵尖吧。这声吆喝必须掺着当地乡音才够味儿!话说,我小的时候是听不懂方言的,但唯独这句吆喝我听得字字清楚,而且还能学得有模有样。嘿嘿。
毫无疑问这声吆喝对我们这帮小孩儿来说是何等的惊喜。自入夏以来我们便开始盼着那辆盖着白色或淡蓝色棉被的拖拉机的到来。同样也深切盼望着那一声雷鸣般的召唤。说来小时候我总是好奇:冰糕明明怕热,为什么还要盖着厚棉被呢?为此我还特意问过买冰糕的大叔,人家告诉我,这是保温用的。可是这样我就更不理解了:“保温,难不成是怕冰糕凉着?”那时的我对“保温”的理解就是“保暖”,哎呀呀,为此我还困惑了好久呢。
那时的我就已然深切体悟到了“盼”字内含的煎熬:你对它心心念念,每每在无意间想起它来身体内便涌现出一股热忱。这份躁动就像一团小火,火势稳当,慢慢地在体内燃烧,也正是如此才最令人抓耳挠腮。而那份执念中的它即是一捧山泉,澄冽清凉。只要它终于出现,一瞬间既能驱却心火,随之而来的即是心满意足的畅爽。可是心里的它就是不曾出现,心里的火也由之而骚动不止。骚动引来更深的盼望,盼望的无从满足则引得更为磨人的躁动。苦不堪言。而卖冰糕的大叔们倒似乎也顽皮,他们就好像是在往我们的心火中加柴鼓风,非要等到我们的心火熊熊燃烧而我们自己也几近被烧尽才悠哉悠哉地开着三轮车缓缓驶入家属区,气定神闲到恰到好处时才用乡音洪亮而悠扬地吆喝出一声“批冰糕——”来。
只要吆喝声响起,不管自己此时在做什么要紧事,不管此时自己心情是好是坏,有多好有多坏,随着那声吆喝,多巴胺、肾上腺素还有甲状腺激素什么的都会猛然间泄洪般地爆发!想方设法向父母要上五块十块二十块,然后一溜烟地奔向那声期待已久的召唤。你会觉得自己是个“身披坚执锐”的勇士,但前方并非战场而是自由与美好,甚至可以说是幸福。不过,要说是战场也并不为过,毕竟家属区里也不光我一个小孩,总会有些小朋友家离得比我家近、跑起来也比我快。等我终于跑到了,三轮车周围也早已人满为患了——有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会来凑热闹嘛。那时我们常常抱怨的也就是冰糕车又停在了谁家楼下,家离得远的总要多跑几步、在人群中多等好久。炫耀的嘛,也就是炫耀冰糕车又停在自己家楼下了,自己家的奶奶给自己买了多少多少钱的冰糕,要么就是自己最先买到了好吃的冰糕。话说印象里卖冰糕的共有三家,两辆较大的蓝色拖拉机,一辆小型的黄色三轮车(这家并不常见),而这三家年年都是停在那几个固定地点,鲜有偏差,莫非这也是种执着?反正当时最羡慕嫉妒的就是离那几个定点最近的那几栋楼里的小伙伴。近水楼台先得月,即是如此。可恶。
现在还能记得的最常见也最爱吃的冰糕倒还有那么几种。绿豆的、红豆的、巧克力外壳的,还有在孩子中相当有人气的几种牌子:小布丁,小王子,老冰棍,ABC,棒棒冰,等等。每次批冰糕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所有种类的冰糕都买回来,要说比这还大的愿望嘛,嗯,每种都多买几根。这个时候我也该呼应一下文章开头了,我打记事儿起最爱的那个牌子叫“菠萝风”,冰糕的造型很是与众不同:别的冰糕大体上都是扁扁的圆胖圆胖的,另类些的也无非就是圆柱形,可菠萝风偏偏是螺旋状的,就像是削完皮的菠萝;另外,别的冰糕棍也无非就是扁扁的短木条,而菠萝风的却是根圆木棒。如此另类而独特,十多年后的现在我还是感到记忆犹新。当然,最令我难忘的,自然是它的味道。值得一提的是,小孩子们的味觉是相当敏锐的,因此又很挑剔。能有一款零食能令其钟爱并且多年之后长大成人了仍念念不忘,其味道之佳自然不言而喻。不过我在此还是忍不住想说两句。菠萝风的味道贵在一个“真”字。我特意买菠萝与之对比过,其味道与真的菠萝相差无几。要知道,小鬼们的舌头是真的能尝出两样食物之间细微差异的,而我对菠萝风的爱也正因“味真”而纯真(捂脸)。另外,当菠萝风化成糖水后,其糖水的味道仍无杂味。这一点是真的难能可贵。以我个人经验来说,许多水果味的冰糕化了以后的糖水总是有股杂味,杂味并不一样,而有些的糖水甚至尝起来有些刺激嗓子。这也正是我小时候最讨厌冰糕化成水的缘故。但菠萝风的糖水并无杂味,糖水的味道自然比冰糕更甜,但并不刺激嗓子,再加上菠萝味本就惹人喜爱,如此一来,“菠萝风”便成了我的最爱。不过说来也怪,当时的大家好像没人像我一样对菠萝风如此着迷。我当时对此很是费解。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特意上网百度了一番“菠萝风”,就想知道我童年的味道是否还有得回味,一来兴许这种冰糕还能有段历史可寻,再者说不定也有人和我一样钟爱着这款冰糕,借此我还能“找到同类”。可惜什么都没找到。一无所获,虽非意料之中,但好在我也并不讶异。不过多少有些不甘吧。不甘之余,索性问了问发小,看看能找到什么共鸣。嘿嘿,还有人记得。满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