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现代就是居于永恒的变化之中,我们对未来失去把握和方向。永恒变化促使人真正面对变化,研究运动。而对运动、变化的研究又是“时间”真正现身的前提……
听说今天春分。
春秋繁露中说:
“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阴阳相半”意味着白天和夜晚的时长一样。
都是12小时。
白天就是有日照的时间,夜晚就是满眼星斗。
但这是古代了,
自从照明普及后,昼夜的区别被打破了,白天又或夜晚,
谁在乎呢?
但对古人而言,昼夜更替是很判然的。
白天忙碌于田野。
夜晚与满天星斗相伴。
这是很有肃穆感的。
肃穆是一种心理感受,
因眼睛摄入信息的减少,
人摆脱日常生活的约束,
而超越!
星空因简单,因绝对的重复,
而迥然不同于白天纷杂的世界。
庄严而神秘。
这是通向抽象的途径,
抽象就是抽去具体的,扰动人心灵的像。
达到理想的圆,理想的三角形。
在人的日常经验中,
星空、天象应是最接近理想的。
它们因此而具有神性。
(观星还带来这样一种视觉经验,我们看见,或者我们看不见。我们看见,则有一大小,若无大小,则我们不可能看见。我们谁都没法看见无穷小的物体。我们视觉的极限,是个有大小的极小。这种视觉经验后来被伊壁鸠鲁拿来作为说服他的信徒接受原子论的理由。极小,不可再分,但不是真正的无穷小,有大小,但不是数学上的点……)
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415
——那时,天狼星在生来就有痛苦的人类头顶上漫步,但它白天走的路程短,夜晚走的路程长。——
昼短夜长,这是进入秋季了。
伴随着天狼星划过天顶。
《工作与时日》560
直到这一年结束,黑夜和白昼长度变得相等,万物之母的大地又带来丰富多样果实的时节。
这就是春分,
春分是天象,但与人间的生活——万物复苏——相合。
春夏秋冬是重复,
——死亡——复活——再死亡——再复活——
人生亦是重复,
——死亡——复活——再死亡——再复活——
时间是重复,
我们在每一个周期中体验自己的存在!
重新回到起点,带着对上一个周期的记忆,
和~~对下一个周期的期待。
赫西俄德接着写,《工作与时日》565:
牧夫座第一次于黄昏时分光彩夺目地从神圣的大洋河上升起,
潘狄翁的女儿燕子带来春季的消息。
我们要在燕子到来之前修剪葡萄藤,
……
古人按照节气或农事诗安排自己的生活。
这里的时间是一块一块的。
昼夜交替。
意味着,
白天一块,
夜晚一块。
它们都是自然的,完整的单元。
当然,我们还可以再分,
比如把白天的时光分成12等份,
方便安排我们做事情。
时间的分割,
在这里,
与人的生活紧密相关。
这是一种“主观”的时间,
非近代科学意义下的时间。
(古代,不同季节里不同时间单位是不等长的,比如都是一小时,夏天的一小时就比冬天的要长,用这种时间标准是不可能去研究运动的。)
但它们对
处于古朴生活中的人更有意义。
在这种时间观的统御下,
时间从来就没有开始。
在这种时间观下,
运动是不可能的。
我们关心的是,
一种达到平衡的状况,
在经过短时间的混乱、变化、灾难后,
人类将进入一种平衡的生活,
阴、阳是冲突的,但达到了平衡,
它们的振荡,
带来周期性的昼夜时长变化。
春夏秋冬,
这种以年为尺度的振荡或重复,
人就生活在这结构中。
亚里士多德讨论快慢,
但他只研究在介质中物体的运动,
只研究物体向前的趋势与介质阻碍物体向前的趋势抵消时的情况。
$mg = \alpha v$
$v = \frac{mg}{\alpha}$
相同阻尼$\alpha$下,物体越重物体下落的速度越快。
古人肯定有快慢的观念,
观就是看!
马车竞速,
AB从竞技场的起点一起出发,
在走过相同路程L后,
A先过终点,就是A快。
这里时间并不现身。
我们有竞技的优胜者。
但我们没有世界纪录。
这一次竞技的优胜者,
和上一次竞技的优胜者
是没法比的。
只有同场竞技,
才可获得快慢的直观。
而这种直观,
是通过位置获得的。
即何马车在前,
并与终点相合,
而何马车在后……
这是对瞬间,
空间位置的判断。
瞬间,
即眨眼工夫,
涌入瞳孔
大量光信息
有效作用于视网膜和大脑皮层的结果。
这需要一段时间,
比如0.1秒。
而非近代时间观下,
某时刻$t_0$,
物体冻结在笛卡尔坐标框架内。
人能研究的,
是人能把握的。
物体运动慢,
或我们离运动的物体很远,
我们能在瞬间把握物体的位置和形状。
否则,就是
倏忽之间,它们就变掉了。
我说它在这里,但它其实已不在这里。
“人甚至无法同一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如果世界变化很快,
永远无法达到与人的平衡,
就是这种感觉。
人需要调节自己的身心,
与外界达到平衡、适应(适应就是重复),
才会觉得舒服。
这是一种静态的思维,
需要确认,
它在这里,
看见它,
触摸它,
它还在这里。
这是达到认知、理解和安全感的基础。
超越静态思维,
需要一些工具。
比如不再依靠人眼,
突破0.1秒的限制,
这是科学仪器和科学实验可以带给我们的。
从思维角度还需要分析学,
研究物体的状态在真正瞬间的变化。
数学分析,是研究无穷意义下的瞬间或极小的。
这与人的感觉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与感觉无关,那就必须依赖逻辑。
逻辑一贯地
把进行对无穷小或无穷大进行运算的法则交待清楚。
关于速度,
我们可以先定义“平均速度”,
$v(\Delta t) = \frac{x(\Delta) - x(0)}{\Delta t} $
然后再想象时间间隔$\Delta t$趋于0,
所谓趋于0,就是不是0,但我们可以构造一个过程:
第一次是1秒,
第二次是1/2秒,
……
然后列表,我们发现这个数会很快收敛为一个具体的数。
这是因为我们总是研究一个有形的运动,
或这里,我们总是在
研究一个在笛卡尔坐标系里,有形的函数$x(t)$。
它本来就是被我们的直观能把握的。
它并非倏忽之间能变成一条泥鳅,
以很奇怪的方式会溜掉的神秘对象。
对位置函数$x(t) = \frac{a t^2}{2}$进行求极限运算,
$v(t) = \frac{x(t + \eta) - x(t)}{\eta}$
在$\eta$趋于0情况下,$v(t)$就是真正瞬间的速度了。
这是我们通过数学定义的理想研究对象,我们的眼睛是看不到$v(t)$的,因为当$\Delta t = \eta$趋于0时,我们的瞳孔一个光子收不到,我们什么都看不到,更提不到处理这些信息使我们做出“快、慢”的判断了。
分子:
$\frac{a(t^2 + 2 t \eta + \eta^2 - t^2)}{2}$
这里我们忽略掉二阶小量$\eta^2$,只保留一阶小量$2 t \eta$,
$v(t) = a t$
速度是$at$,
这个速度是亚里士多德无法想象的,因为物体运动的快慢是和时间有关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速度一直在增大。
物体运动的状况一直在变,这是一种真正的运动。
永远变化。
永远拒绝被静态化!
当然这是针对人的感官而言的,
因为对数学而言,$x(t) = \frac{a t^2}{2}$是具体、有形的图形,而$x(t)$中已经包含所有关于$v(t)$的信息了。
这意味着我们还是通过回到“静态”的观念来“模仿”我们感官所认为的“运动”的。
这就是发现形式,人通过发现形式。
可以在头脑中任意剪裁“现实的经验”或“实验的数据”。
从而摆脱对运动、变化的不安全感。
这是一种治愈,
即当我们无法带着上一个重复的记忆,筹划对下一个重复的期待时,
在一个永恒变化的时代里,
我们永远生活在现在,
每一次都不是重复,
经验和传统完全不能依靠。
我们需要发现形式,重新思考概念,
以剪裁、处理“现实的经验”。
所谓和谐、美好、闲适只是我们的想象,
需要重新发现想象它们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