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练科目三的时候,我向左变道,忘了看后视镜,一辆大货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被教练一脚踩了刹车。
余后,我惊魂未定,却想起了高中同学,沈离。
大概是高一下学期,我们一起去校外吃饭。从学校正大门出去,一条马路横亘在中间。
马路对面,是南兴巷,聚集诸多美食同时也是食堂大妈最痛恨之地。
想那时,我还年轻,下课铃响从教学三楼跑到校门口都不带喘的。
本想趁着没有变灯的空隙,再借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混到马路对面,不料被沈离一把拉住校服领子,给我拽了回来。
我回过头一看,一辆大货车贴着我的校服袖子闯过闪烁的灯,魂都给我吓没了。
回过神来,便听见她说:走了。顺便拍了拍我的肩。
我随即道谢:多谢沈大侠的救命之恩,小的无以为报,不如同寝?
说来也巧,我们正好被分在了同一寝室,我俩都是懒癌晚期,分寝室那天均是踏着点儿来的,结果只剩两个“高处不胜寒”的床位,一个靠厕所,一个靠窗。
当我走向靠厕所的床位时,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安慰自己:离风扇近,凉快。
铺好床之后,凑到床头,隔着蚊帐对沈离说:睡在同一水平线的朋友,好巧。
寝室照明一向不是很好,她笑了笑:甚巧,你书包没拿上来。
沈离平时寡言少语,但微醺状态下除外。
元旦的时候,我们举行了分班之后的第一次班级聚会。
高中生不能喝酒,但要与时俱进嘛,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何况,小酒暖胃。
那时,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她的酒量,绝对是文科班中的女中豪杰,咱班的男生被她喝趴了两个。
后来回寝室的时候,脚步虽有些不稳,但神志还算清晰。
那天晚上,别的同学都回家了,我们家太远于是在学校借住一宿。
洗漱完毕之后,我俩一个躺在床头,一个躺在床尾,开始摆起了龙门阵。
我虽没有喝酒,但月色撩人,总觉得这样的氛围让人略显心潮澎湃,十分荡漾。
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我们还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宿管黄嬢给逮着。
午夜过后,便开始有些放肆。
我们从还珠楼主说到武侠四大家;从《东方不败》系列说到《古惑仔》;从儿女情长说到英雄豪情。
兴趣虽相同,但偏好却不一样。
她喜欢金庸笔下的田伯光,虽是采花大盗,但对令狐冲却是有情有义,且好点小酒。
我却爱桃谷六仙,虽心狠手辣,但傻里傻气,不乏可爱。
成都的冬天一贯阴冷,我俩都裹紧了被子,你一句我一句地接着话。
不知聊了多久,我还是抵不过倦意袭来,昏昏睡去。
耳边好像听见她说:以后,来我家玩,门前有一条河还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而我半梦半醒地答:巧了,我家门前也有一条河还有怎么够看不到尽头的山峦。
她又道:一定要来啊,我请你喝酒。
第二日酒醒,沈离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但我总是喜欢拿这件事调侃她,往往都被她狠狠地眄了一眼。
高考之后,我们很少相约。
我时常想起醉酒时的漫聊彻夜,想起下雨时她为我买的蒸饺,想起体育课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何公墓旁边的亭子里,细听金风细雨,聊苏梦枕,聊六分半堂。
这样一想,总觉得欢乐的日子着实短暂,再过些时日我们便要各奔东西,她去东北玩雪,我去西北吃沙,江湖难见,十分伤感。
我记得以前看大风刮过的书时,《紫须侠传》里写过一句:从古到今,多少江湖义气,英雄豪情,都是一壶好酒,一场大醉,一夜好梦。
我和她其实都不太善于言辞,一个把真情实感流于笔尖,一个醉后吐露真言。
不一样的开始,却有着一样的相遇。
向往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喜欢热闹也爱落魄。沿路蜿蜒曲折,但幸得万人中有相和。
如同鱼哥词中所写:幸而偌大人世中相逢,得你陪我于天地间一掷孤勇,陪造无稽的梦,陪发赤诚的疯,也陪着我,把旧歌轻轻地哼。
今后,也许我会喜欢各种各样的人,但我所遇见的她,只有一个。
上个礼拜天,我去了沈离的升学宴。第一次看见了她口中的家乡。
虽是八月,仍旧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不像我的故乡现在荷花大概都已经败了。
她家的房子被枫树和杉树错落有致地围着。
门前也确实有一条河,不过准确地来说,是一条沟,还飘着几片孤零零的枫叶。
我忽然明白,她为何要把沟说成是河了。
小时候眼中的江湖,是始终不会变的。
之后,她带我在田埂间奔走,掰玉米、摘野果。
土壤微润,踩了一脚的泥,仍乐得其中。
走的时候,她送了一坛几家酿的李子酒。
稻田吹热风,水中跑晚霞,我说:下次,去我的故乡吧。
我想起王小石第一次遇见白愁飞的时候,他问白愁飞:你有一身好本事,要到哪里去?
白愁飞倦乏中带有一说不出的孤傲:我跟你同路、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