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手中的工作,是谋生的手段,一点儿也不浪漫。
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知道“抑郁症”是一种病,形容一切不正常情绪的词语是“更年期”。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确实是得了抑郁症。在那场拯救国企的下岗大潮中,我接到了单位“下岗另谋职业”的通知,加入了失业大军的队伍。
我通过考学跳出农门的荣耀在这一刻变成了耻辱,毕业参加工作时间不长,社会经验仍然不足。城市很小,找工作非常不容易,我变得敏感易怒,爱哭,不愿意见熟人,在临时找到的工作中经常与人发生争执,失眠,喜欢一个人呆着,最困难的时候那个不祥的念头也曾经有过,且在深夜的时候日趋强烈。
有一天,跑了很远,才买到一份当地日报,在招聘信息中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在副刊版上看到了报社招聘记者编辑的信息。我虽然学的是工程施工专业,但是写作一直是一项特长,在《家庭之友》《涉世之初》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一些小说、散文。
抱着那些杂志报纸就去应聘了。
同时应聘的人中,除了我,其他人都拿着中文系、新闻系、历史系等文科类专业的毕业证书。不知道是我发表的几十篇文章起到了作用,还是出于对我下岗身份的同情,在其他人还在选拔考试阶段时,我已经接到通知到报社上班,负责编辑副刊版,还要经常外出采访。
当时,我真的是疯狂地编写啊,报纸上大小新闻稿每天都有,一周还要完成三个版面的编辑,带着刚满一岁的儿子,自学着新闻学本科,继续在杂志上发表情感类小说。有一种不写就活不下去的感觉。
那时的副刊主任,现在的晚报总编,当年曾“收容”了我们一群下岗的文艺女青年。感恩于他的“拯救”,现在我每年都要郑重拜访他一次。与昔日报社同事聊天时,大家开玩笑说我当年写得像个疯子一样。
当年我的确已经濒临崩溃边缘,是写作拯救了我。
后来,在那座不大的小城有了名气,那些“生无可恋”的抑郁症症状也消失了,人的情绪正常之后,与周围同事、亲朋好友的关系也融洽起来。
再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又回到原单位上班,被安排到新闻宣传岗位工作。也可能是那段时间拼得太累了,踏踏实实地闲散了几年,只工作,不读书,也不写工作之外的东西,然后有了现在这个健康自信开朗“与自己握手言和的自己”。
写作终究还是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在安安静静地读了几年书后,我重新开始写散文和小说。
接触了心理学之后,发现无论是“社交健康”还是“情绪健康”,促进措施中都有写日记这项内容。“社交健康第二项:维持写日记的习惯。定期写作能帮助洁净您的心思。”“情绪健康第二项:定期写日记回顾情绪变化,这样能及时意识到自己的进步或成功,记得给予自己积极的反馈。”
虽然一点儿也不浪漫,但当我回忆起或者讲述整个过程时,我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内心是坦荡的感觉。
写作,原来是一项强大的精神健身运动,无意中,一项爱好拯救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