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文送给始终默默站在我身后的父亲。
父亲喜欢皱眉,小时候起我就发现了这个有趣的现象,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父亲的眉心已有了深深的类似于“川”字的沟。我也曾多次试图用手将它抚平,然而无论我如何尝试,父亲如何微笑,它依旧很快恢复成“川”字,像一道褪不去的印记,刻在我成长的记忆中,烙印在父亲渐渐老去的容颜里。
记忆里父亲确实是不爱笑的,可他却总是想方设法逗我笑。从幼年时期把我驮在肩上感受“飞”一样的感觉,买给我最爱看的动画片光碟,到常常唱歌给我听,突然从后面追着我跑....虽然有时候得到了反效果,但细细想来,也许初为人父的父亲并不怎么会和女儿相处,言语不多,没有特别的亲密接触,但作为女儿,我们默契的用着属于我们的相处方式。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后的三年间,几乎是和母亲以及外婆度过的三年,和父亲的联系少之又少。然而那似乎成了我性格逐渐养成的三年,父亲处于工作最忙的阶段,而与父亲相隔甚远的我除了做功课就是整天数着一家人什么时候能够相聚。
我们为数不多的联系是那偶尔的电话和假期短暂的相聚。每次电话父亲都想试着和我聊聊天,但他还是不善表达,只会每次笨拙的表达着对我的关心。记忆最深的是在得知我闹着想养一个宠物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从家乡带来了一只兔子,那时的我是崇拜父亲的,觉得他无所不能。
“芊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要的?”“想爸爸了吗?”......这都是父亲时常在电话里对我说的话。
我不是没有怨过父亲,在童年时我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在每次开家长会时都只能姥姥姥爷去的时候,在我羡慕的看着其他同学有爸爸车接车送的时候,在我想要有个人带我去期盼已久的游乐园的时候,在被同学欺负时想有个人替自己出头的时候....如果您在身边,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童年啊。
“小薇呀,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这是父亲那几年有段时间经常哼给我的歌,即使是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它的旋律。每一次听到的时候似乎都能看见,光影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女孩大笑着坐在车里,那是她期待已久的时光,有父亲开车,有母亲在身边,说说笑笑之后,她才能够安静的,放心的沉睡,直到看见家乡标志性的建筑物和熟悉的灯光。
那是我童年的回忆,父爱短暂缺席的回忆。
父亲极少会冲我发火,但自初中起,我的叛逆本性暴露无疑,那段时间是我见过父亲发脾气最多次数的时候。一旦他们没有尊重我的想法的时候,一旦他们触碰到我青春期时自己设下的“底线”的时候,我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倔脾气就毫无防备,让要求严格的父亲忍无可忍,平时温和的他甚至会对我动手,眉间的“川”字在那几年好像也越来越深。有几次闹的比较厉害时的原因我已不记得了,但足以得出结论:也只有父亲能在我叛逆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将我制的服服帖帖。他能容忍我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但也能在它们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及时的遏制住,教会我怎样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要说这么多年最感谢父亲的地方,是他对我时常温和偶尔严厉的态度,和始终尊重我的想法。无论是做出重大选择或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从来都是以我为先。我哭闹着不愿意转去体校的时候,我坚定的表示要读文科的时候,我明确表示我想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的时候。父亲都会对我温柔的笑,他想让我自己闯,让我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想那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吧
直到上大学以后我才渐渐明白父亲的“川”字从何而来。从奶奶口中得知父亲一成年就去当了兵,当兵那几年是真正让父亲变成熟的几年,他开始渐渐懂得了什么是责任,在找到稳定工作以后,供弟弟上大学,为妹妹谋个好工作,给即将退休了的父母换个好的生活环境。
正是这样懂得承担责任和什么是苦尽甘来的父亲,在决定与我母亲度过一生后才面临着更大的生活压力,要养活工作不稳定的母亲和需要人抚养的我,他才不断的要出去应酬,要不得不适应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要面对大大小小的工作,在外风吹日晒,在内处理繁杂的公事。
可我从未看见过父亲软弱或是泄气的一面,他用坚强和伟岸的身躯撑起我们这个小家,直到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鬓边的头发越来越苍白......
您是我探讨音乐时的知音,是我面临生活难题时有力的后盾,是同样不善言辞却始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表达着爱的亲人。父亲,是生活的艰辛与无奈加深了您眉间的“川”字,我多希望多年以后,在我终于长成您引以为豪的大姑娘以后,为您抚平那伴您多年的愁苦和压力,代之以笑容,替之以无限的欣慰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