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2019年6月

【荒岛与人鱼】

渔夫扯住海洋的尾巴

那在地球的另一边

我听到歌声

荒岛

与孤独的书

翻开

留下了泡沫作的女人

【人哪怕只生活过一天】


你啊

轻一点去吧


来时你落的是母亲的泪

现在准备死去

落的也还是母亲的泪

你要轻一点去


趁着泪滴还未成形


他们还在拥抱着你

你且记着

神魂是窗外散开的风声阵阵


轻轻地告别

轻轻地飘远飘着不见了

【租客】


恍惚中他把脚放入冬天

寒冷会没过头顶

风雪会来

强盗也会来


只是灯灭了

谁也不认识谁

只好把所有的租客

都洗劫一空


好似这夏夜深夜里

没有鸟等待腊月寒冬

【我与粉红色的雨伞】

女郎们

又是下雨的一天

女郎们裙摆撑开

正是粉红色的蘑菇

我把她们同伞一起

归入我的怀中

明天可不能再下雨了

我可——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了

【困】


书翻开

合上


我就睡了

【我错过了】

深灰色奔来

——肥硕的野马

      尾巴刺穿风声

他不知道

昨夜牧人们就赶尽了一切

在天一方

脚程极快

远处的太阳刚刚落下

黑夜无法改变

不悔

你迟迟不肯迎来

【沉默过于懦弱了】


大地是不该说话的

那么大地上的人也是不该说话的


枪的恶好是见红

而你们死了也不肯开口

是孤勇被洪水猛兽吞没的村庄

背着土地出走的人

——从来都没有出息


火烧云也掩不住脸色的落魄

孩子们只是会痛哭

这对老人们而言

是又一次狠厉的羞辱

【芒种】

他们的镰刀高举

——收割了我

      谁说的

要在太阳底下说和平

泥土地通向地窖

我不做来年的粮食

无私的让大地四季循环

他们聚集着金黄色的火种

一颗麦芒

——就足够安慰死去的人了

现在此刻

除了躺下的人

其他的全都吃穿不愁

播下红雨

干旱的该是我们才对

【往前】

这是我想了多久多久的风景

就在那灰色的雪里

堆在一起

全部都没有忘记

太长了啊

这是我才学会的第一眼

没能往前

——往前

往前走吧

【我是】

我是羚羊窥探苍穹的窗

深深的窗

是夜晚打烊的光

透过眼中深深的窗

那是羚羊阔别一切的死亡

也是野生的空疮

【十年之后说少不少】

十年后你再跟我吵

——那时

      我已经足够衰老

老到哑掉

牙掉了也能笑着看你

冲我吵

现在不行

你别来吵我

尖酸刻薄我还在反驳

好似永远不会被说服

十年

说少不少了

年轻人

【人啊快走开】


人啊


你不过来来去去

便让我

——尝遍流离失所


那各占一半的山头

分去了水流


我想起我还未开化的时刻

安稳扎根

人们还未将我豢养

还未屡次造访

石头还没长好


我看着云

——怀念洪荒


还挂念着

我们的同类时日无多

【再无净土】


他们恍惚的脸色与白昼接壤

——失了独子


探听了众人的口风

死亡来得荒谬

故乡的土地上容留不下

一只过路的鸟


他便饮溪水而去了

绿色的天空

好像全都患有恶疾


到底是哪里脏了

抖抖手臂牙齿碎落满地

【违背常理】


火把


亮起

我看那火花

闪过

猩红一片

俗世的河深得过眼泪


桥头连着街道的肋骨

我喊我的姑娘

——无人应答

     

那边


我看到了一双湖蓝色的鞋

月光般冷艳


又看那

火光摇晃而过

燎上了灰黄的皮肤

留下一道疤


像是他们逃离后

刮去的人类编码

【饥荒请饶过母亲】


女人对着锅盖说话

——空的

      粮食消失了


她的孩子还在吃奶

却断了口活气

谷子败了


瘪的除了肚皮

还有她柔软的乳房


她的母亲跪下


“天啊——

请饶恕我的自私”


【红色一阵雷】

我落后于所有的声音

仅是光就让我遍体鳞伤

积郁打在窗上

这雨——浇透了花

我还是忍不住再想

熬一熬

是不是明天会好

夜晚

点醒我

我是红色的伞

是红色加红色的警报

什么将至

又是什么摧毁一切

我用黑云遮住脸

其他不得而知

【这个晚上天晴了】

我离那片云远了

蝉鸣拉得好长

望着金色的地表

夕阳也晚了点

我在雪白的灯下站着

湖面如鳞

树总留些新叶于我

这个晚上

天晴了

【精神魔力与想象力】


我从昨夜就开始安分了

到点儿就困

失眠也不怪床

——像个怕死的人


珍惜生命

绝不提旧事


那令人精神衰弱的稻草

与赤裸的女人在泥潭里插秧

血流满地

——饥荒


逃跑后发现全世界都在挨饿

只有她

灵魂增肥


“把我看透”

【有人】


“这里有人”


“哦”


“好”


褪去一身晦涩的皮


哪里都没人

【野生的黑夜】


被放逐多次了

他难以回归自己的群落

人们为了活命

为了一口水


就将他抛下了


他成了夜晚

野外夜深时

流浪的孤儿


明天

他与规则背道而驰

寿命不嫌厚重

【父亲】

我在逆行的口袋里打转

是男人红色的烟盒装下我

我得了安稳的去处

我是我飘荡的我

在霜雪里

他一双手拢住十七八九年

转眼——

我飞走了

给他——

他什么也没留下

除了烧完的半截烟蒂

和永恒不变的衰老

【你又有什么样的眼泪】

你又有什么样的眼泪

来——打动我

这世界冷漠

我也一样

泪水不如河

河能穿越森林

泪水不如太阳光

光洒满泥土地

如今

孩子们都不再哭了

你又有什么样的眼泪

打动冷漠的我

让我在黑暗里将你高举

【我】


我向南方


这路迢迢

跌跌撞撞


我不肯

回头看


我还是

我——


【下一秒死了】

别问我

我——下一秒就要死了

天空令人眩晕

湖水是绿的

人们都很陌生

我在昏睡中

想着

——我快死了

        没人告诉我

下一秒

太阳会高高升起

【太阳与我平躺】

我以为我有胃口

太阳是我的姘头

乌云以郁闷的姿态

——带来大雨

      浇透了

我与太阳平躺着的床

【你就要走去人间】

我怀念生我的人

和养我的人

他们并不一样

我被抱在怀里

或者被后背托起

他们的手

握紧了

除了我

谁也甩不开

我以为我走去人间

没了他们

什么都会摆平

我说了最没用的大话

【晚年遗产】

我只是往老年时期吐了口痰

有人将痰盂扣上  声声叫我

少年已经失去了

败落的皮囊没了一切

年轻时  我在迷人的夜晚

一年又一年黑色成了斑

我饮水时松动的牙齿

不能接吻了我只是老了

——别这样盯着我

        我将前五十年比作咳嗽

        后三十年用来吐痰

爱人倒空了我的痰盂

也就没了交谈的必要

子孙围坐

看着我正是摇头失望

爱的是钱这样也没错

也不用管我死活了

【野生】

树上满是因风沙而干涸的眼睛

流出不出眼泪来

你已经无法听见我的声音了

我想起去年还在的羊圈

木栅栏拴着一把锈锁

孩子们叫你

——叫你快进家门

     

风雪冷得一哆嗦

你苍老的脸缩进皮子里

只露出一双黑色而疲倦的眼

望向——你的女人们

年轻时

你曾是笔直的一棵树

野生的靠近沙漠最边缘

现在你却要像雪一样的

融化了

在父辈们佝偻的背影里

埋进岁月

【从哪里而来】

他们把新婚的喜悦

哭得太压抑了

像是被红色吞没

无边无际

与父母们一命换一命

以为——

婚后大家都停止了

他们把新生的我哭得太压抑了

我与红色的河流相连

我又与其中一个交换

哪里有人肯说清楚

直白的——

我从母亲的死里来

我也——不想这样

所以我转眼之间

用最后一次的呼吸与世界告别

我不再从母亲那里来

天空将我捞起来

为一切我哭尽了眼泪

明天

不会有雨了

后天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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