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周五的傍晚,刚下班的苏念依走出办公楼大门,看着天空恣意舒展的晚霞,刚好有海风吹起她的裙角,想着这么好的天,与其坐在走走停停晕晕乎乎的车里十几分钟,不如走回去。
苏念依独自漫步在绿树成荫的人行道上,看着从身旁走过的成双成对的人儿,不禁有些感慨,又到周末了,又到虐狗的时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才能有心爱的人。
不知不觉就到了租房楼下,肚子不合时宜响了下,望着楼上漆黑的窗口,苏念依决定先到楼下的餐馆里祭奠下五脏庙。
点了一份酸辣鸡杂,这是她吃过的最多的菜,也是吃着吃着掉了最多眼泪的菜,高兴的时候被辣哭,不高兴的时候也被辣哭,但她乐此不疲,也不管旁人疑惑或探究的目光。
快吃完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徐东发来的微信。
“周末了,打算干啥呢。”
“快到家了,估计宅家里吧,你呢?”
徐东发了张图片,带有他标志性的kindle和玻璃杯。
“又在那里看书?”苏念依看着照片里的地方有些眼熟,以为他又在上次他们见过的地方看书。
“那里?”
“撒哈拉还是沙拉哈,上次我们聊天的地方。”
“园区旁边的酒吧。”
“哦,那里呀,我经过N次但从没有进去过的地方。”这个地方苏念依知道,她曾经在那条街后面的巷子住了一年,每天回去都路过那家清吧,有时加班晚回家时听到驻唱歌手好听的歌声还会停下来听听,但从没进去过。
“现在来?”
“我刚到家楼下呢。”
“看你时间,喝一杯是不嫌晚的。”
苏念依挑出辣椒里最后一块鸡杂,放进嘴里 ,嚼两下,筷子上不小心夹了点酸辣椒,很辣,但她还是咽了下去。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想着徐东是她这七年里遇到的第一个让她觉得有趣又欣赏的人,她决定多了解了解。
苏念依打开微信,询问具体信息,“那里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老是不知道名字。”
徐东发来了定位。
苏念依结账出门,又抬头看了眼楼上漆黑的窗口,决绝地去路边拦车。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酒吧门口,进门,服务员问她是一个人还是找朋友,她还没回答,就看到坐在门口不远处靠窗边穿着白色T恤的徐东站起来向她招手。
苏念依浅笑着走过去,落座,服务员拿了酒水单问她想喝什么,她翻了翻单子,满眼不熟悉的名字。
苏念依记得徐东曾经说过,去年他住这附近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看书喝酒听歌,她抬头问他,“你经常来,有什么推荐的呢。”
徐东指着“玛格丽特”说,“你可以试试这个,这种酒有盐,蘸点盐喝这个酒,味道很特别。”
于是她就点了“玛格丽特”这个有着好听名字酒,她听说过这种鸡尾酒,也听说过背后感人的故事,只是从未尝过。听徐东推荐这种酒,苏念依的眼睛里有她未察觉的星星闪过。
点好单,服务员走了,他俩聊起来,想起前两次见面一聊就是几个小时和微信上聊不完的天,苏念依不觉嘴角轻扬,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和别人这么畅快地聊过天了。只是,和前两次不同,今天对面的徐东时不时在看手机,她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裂开。
酒上来了,敞口玻璃杯里,装着清透的液体,杯沿被一小块青柠檬一分为二,一半撒着细碎晶莹的盐霜
。
徐东看着苏念依说,“你试试看这味道怎么样”。
苏念依低头抿了一口,酸酸甜甜,有清鲜的果香,也有酒的苦涩,但她却说不上来着几种味道合在一起是什么滋味,只好说,“这味道果然特别”。
“你可以先蘸点盐,再喝酒试试,会更特别。”
她将杯子转至有盐霜的那边,啜了点盐,又喝了一口酒,和食盐的咸不同,这盐的味道有些酸,而酒的苦味却浓厚了,这种苦味,引得她又多喝了几口,不知不觉 ,一杯酒快被她喝完了。
苏念依明显觉得,她头晕乎乎的,只好用右手抵在桌子上支撑着头,
深度近视又没戴眼镜的她,已经完全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她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脑海里熟悉的人影。
身后有清亮的歌声响起。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
向”
苏念依支起沉重的头,对面的徐东已望向她身后的舞台,她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有弹吉他的美女歌手在唱歌。
苏念依迷迷糊糊听了会,依稀中好似看到了过去七年里跨过山和大海,又穿过人山人海的自己,漆黑的眼眸穿上了迷迷蒙蒙的外衣。
待这首歌结束,下一首不知名的歌响起时她才转过身来,想和对面刚放下手机的徐东说点什么,只是还未待她开口,他已急匆匆开口:“不好意思,有朋友喊我去唱歌,他已经到门口了,我得先失陪了,你是回去呢还是再坐会?”
这次,就算苏念依思绪还昏昏沉沉,她也很清楚地听到心里有东西轰然坍塌的声音。她笑得很灿烂,“没事呀,你去吧,我再坐会。”
徐东没有任何犹疑,起身很干脆,走得也很干脆,她迷蒙的眼睛循着他的身影,他没有一刻想过回头看她一眼。透过落地窗,苏念依看着他干脆利落上了一辆黑色小车,眨眼间,车就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良久,收回目光的苏念依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下,望着窗外过往的车辆,她感觉到眼角有冰凉的液体溢出,好似回到七年前那个清晨,他转身离开的那天。
“玛格丽特”的故事,是七年前他在QQ里告诉苏念依的,他说,这酒是调酒师为他已故的墨西哥女友而作,调制这款酒要用到龙舌兰、柠檬汁和盐,龙舌兰是墨西哥国酒,用来代表调酒师的墨西哥女友,柠檬汁代表他酸楚的心,而盐代表了他的眼泪。
屏幕这头的苏念依被这个故事感动,也被这种用盐调制的酒吸引,她想象不出这该是怎样的味道,想着以后他们一定要一起去感受下这独特的味道。只是不曾想,后来他们散落天涯,就算她跨过山和大海又穿越人海追寻也再未能相见。
如今, 坐在她对面的徐东,长相和性格和他相似,和他一样有趣,和他一样博学多才,和他一样见多识广,也他一样温暖阳光,也和他一样,走得潇洒干脆,甚至都没有和她道一声别。
苏念依举起杯子一口干掉剩下的酒,已无最初的酸酸甜甜,只觉苦涩又酸楚,一如七年前和此时,她都没有机会说出的“再见”。七年前想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酒,如今亲尝滋味,确是如此令人心碎,是寻寻觅觅的念念不舍,也是想说但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告别。
晕晕乎乎起身,出门,苏念依踉踉跄跄走到路边等车,沿海城市盛夏的晚上,凉风习习,一阵海风吹过,酒好似醒了不少,原本朦胧的目光也多了几许清明,酒吧里美女歌手的歌声传到她耳里,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苏念依抬手揉揉眼睛,拂去眼角未干的泪水,又对着徐东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告别。
车来了,苏念依上车,手机响了,打开,是徐东发来的微信,30秒的录音,是他在KTV里的唱歌的声音。她听完,没有回复,直接关闭了手机。胃里残留着“玛格丽特”的苦涩和酸楚告诉她,她该和过去彻底说再见了。
七年后的现在,苏念依终于明白,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永远错过了, 不管某一方有多眷恋又有多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