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之水歌

世人如何评价梁武帝萧衍?大概逃不过一世英豪,晚节不保。

萧衍的一生,传奇、复杂且荒诞。他缔造了“文物之盛,独美于兹”的盛世,书写了文治武功的传奇,也上演了四度出家还俗的闹剧,引发了祸损江南的战乱,最终于86岁高龄饿死台城,凄凉落幕。浮光掠影一生过,掩卷惟余叹息。

说起萧衍,有太多太多的故事。繁华事散,波声已远,唯有一首乐府,如此纯粹简单的文字,却有直击人心的力量。

萧衍最出名的诗应该是《东飞伯劳歌》,“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劳燕分飞,即出于此。

如牡丹喜爱者甚蕃,在我眼里却一般,我最爱的反而是知名度不高的《河中之水歌》。这首诗在我心中的地位,大抵相当于《春江花月夜》之于全唐。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于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

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提履箱。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于东家王。

古往今来,罗敷和莫愁,是中华民族对美好女子的具象。莫愁美丽聪慧又能干,嫁作了卢家妇,享受着最好的吃穿住行。入门第二年生子傍身,稳立豪门,过着那个时代女性最钦羡的舒适惬意的生活。看似美满得再不能更美满的人生,若问她平生有何憾事,却是没能嫁与青梅竹马的邻居。世间女子渴望的东西应有尽有,可她唯一想有的却偏偏没有。

反转的效果,因前面极力铺陈而更加强烈,却在结尾骤然刹车。语言质朴,反而意蕴悠远,深深戳中了读者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我不禁在想,萧衍贵为天子,坐拥江山,富有万民,还有什么是他渴望,却又得不到的呢?而对于我们来说,人的心很大,大到想要拥有全世界。人心却也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点点。而我们真正想拥有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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