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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天刚亮，父亲独自一人低着头收拾着行李，这是他术后的第三次到医院治疗。看着他那瘦弱弯曲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爸，我陪你去。”望着他的背影，我轻声问道。
“不用了，到时你妈过去就可以，几天就回来了，你去上班吧，别再请假啰。”父亲回了一句扭头戴上口罩。父亲生病后，变得不爱说话。
这是三次住院，父亲每次都是提前一天过去，第二天把儿子送到岳母家，母亲到医院照顾父亲，我夫妻俩照常上班。
半年前，58岁的父亲身体突然消瘦，他在一所小学里面负责杂务，晚上巡查校园时突然晕倒，同行的同事马上拨打120送到附近的医院。
我和母亲赶到医院时，他刚醒过来不久，脸色苍白。急诊医生建议进一步检查晕倒的原因，住院几天，全身检查，MR结果显示父亲肝内有个肿物，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这个突如而来的结果像注入的铅，填满我们的内心，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母亲心脏不好，担心她会扛不住。30岁的我和妻子在私企打工，儿子一岁多，母亲退休在家里帮忙带孩子。
父亲手术那天，我和母亲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手术结束后，医生手上托着一个铁盒子，盒子里是一块血淋淋的肝组织和一粒小肿物，病理后得到的结果是恶性肝癌晚期。
我脑子一片空白，母亲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我扶着她：“妈，别把这个结果告诉爸，我担心他接受不了。”母亲捂着嘴点了点头。
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这一刻被打乱，摆在眼前的问题，让我们不得不操心。虽然父亲单位有购买社保，但社保报销外还需要一笔不少的费用，经济压力直接压在我肩上。我不敢在父母面前表露太多，只能自己默默地扛着这无形的压力。
主治医生给的方案是术后一个月开始治疗，使用介入加靶向治疗的方法，暂定20个疗程，每21天为一个疗程，费用大约一次需要两三万。
父亲问我们病理结果怎样，我们只告知他是早期，刚发现，及时治疗问题不大。他却说要看结果，幸好我提前伪造检查结果，这才蒙骗过关。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月，父亲便要回校上班，说自己是小事，不能请太久假，否则会丢了工作。我和母亲多次劝他再休息多一段时间，怎么也听不进去。
父亲道出了他的想法，在这个单位，他属于合同工，万一丢了工作，这个岁数很难再找到要他的单位，而且离他退休还有两年，再怎么也要坚持这最后两年，坚持到退休。
他总说：“不上班，以后连退休工资都拿不到，这不是增加家庭的负担吗？”
第一个月的治疗对父亲身体带来明显的反应，恶心呕吐，没有食欲，花白的头发一大把地掉。他深陷的眼窝经常呆呆地注视着一个地方，短短的一个月仿佛老了十岁。
母亲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每天变换着花样给父亲做好吃的，补充营养，叫他多吃几口饭，才有力气，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
几次被我撞见在房间自己偷偷抹眼泪，“妈，不用太操心，你要保重身体，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我现在担心的是，万一爸知道了，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柜子，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儿子，现在金价高，你把这些拿去卖了，现在你爸这样，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妈，这些你留着，我会想办法的，不用担心。”我把盒子递回母亲手上。
完成第三次治疗，出院结帐单自付费用一栏显示23700元。剩下还有那么多次的治疗，这是个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洞啊！
饭后，母亲敲响我的房门，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锋，昨天我把那些黄金拿去回收店，钱存进卡里了，你爸需要用钱，那些是身外物。我只想让他多陪我一段时间！”
看着手上的银行卡，那些是母亲的嫁装，还有母亲温柔的眼神，深感这份爱的沉甸。
每次坐在身边，看到母亲望着父亲时，她眼里总闪烁着光，这道光给予他与病魔搏斗的信心。父亲从不会乱发脾气，总是轻声细语回应着母亲，他心里有爱，爱我们这个三代同堂的小家。
希望父亲能熬过去，看着他的孙子读幼儿园，小学，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