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严重呼吸困难持续了有半个月,终于在办公室两个小姑娘五次三番的苦口婆心下,决定去医院检查,小姑娘说,听你大喘气,我都快憋死了!
第一次对自己需要大喘气才能呼吸顺畅的记忆是去年夏末,一次长舒气后,朋友问,你是不是喘不过气,我答,对!简单猜测是内衣系太紧的原因后,随手把带子调松,也就没再往心里去了。后来虽然偶尔也会这样,但都因其偶发性而没太在意,直到最近,每天如此且有愈演愈烈的阵势才恍然明白,哦,应该注意了。
傍晚又一阵憋闷涌来时,难受到打开窗户守在窗边才能稍感轻松。恰逢阴天,风呼呼地吹着,打开的这三寸宽缝隙像是密闭空间的一个出口,是生的希望,我大口地呼吸,贪婪地向它索取着,好缓解自己的窒息。
春寒料峭,风依旧是直面不得的,我手拿着《我与地坛》,看着“现在我才想到,当年我总是独自跑到地坛去,曾经给母亲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的字句……
2.
跟阿莲说等休息时我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最近胸闷得厉害。她说你明天请假去吧,我用“算了,没什么大事”轻描淡写地将这事一笔带过,阿莲没有继续坚持。
其实这话也有劝慰自己的成分,是啊,没什么事,请假,显得有些兴师动众了!
她也是个倔强的女人,只可惜,多半犟不过我。
我开玩笑对阿莲说,你明天早上记得来我房间看一下我是不是还活着,万一夜里哪口气没上来过去了呢!阿莲没有做声,似乎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
3.
当我一个人走进医院,到二楼找呼吸内科时,在楼道里一路打量着各科室名称,看到“心理咨询”的字样时,不自觉地往里瞟了几眼,人竟然意外的多,我一时没控制住,双脚就迈了进去,在人堆后面踮着脚偷听了三言两语——
你什么时候会这样?
……
就是你什么时候会头疼得不行?
晚上,睡觉的时候……
4.
听从医生的要求先后做了心电图、肺功能检查,又拍了胸片后被告知,就检查结果来看,除了心电图上偶然性的心律不齐,你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
我心里打鼓,那一阵阵的憋闷总不能毫无缘由吧,还没等问出疑问,医生接着解释道,你这种情况我们叫做功能性问题,通俗来说就是压力大、心情不好造成的,多出去散散心吧!
我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那一瞬间更希望自己是有病的,毕竟药到可病除,没病,也就意味着,我的痛苦,无药可治。
我只能继续忍受着日复一日的不定时呼吸困难,那感觉,就像与死亡十米距离平行,我知道自己定是不会与它交会的,但偏偏它又时时刻刻都在。
5.
检查结果如实告诉了阿莲,依旧说得轻松。阿莲长舒一口气,笑了,说,我就说了不会有事的,咱家根本就没那病史。转而又说,你干嘛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呢!我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压力呢……
从病症到检查,整个过程都没有惊动老王,但老王还是从我和阿莲的只言片语中摸到了线索,这天一大早,往常夜班回来倒头就睡的老王敲响我的房门,我应了一声后听到,起来吧,给你煮碗挂面吃。
我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了重播过无数次的诡异画面,我电动车的控速按钮常常悄无声息地自己从“动力档”跳向“舒适档”,我知道是老王,一定是老王,在我那次又撞得满身淤青之后……
莫名地,心里起了一阵羞愧。
6.
一上午时间,一切照常进行,我、老王和阿莲各据自己的领地,自顾自地忙着。
十一点左右,阿莲从沙发上猛地起来,动静大得隔屋的我都听得真切,她边走边嘟囔,我去给你拿点药,这怎么能行呢!喘不上气怎么能行呢!那话好像是对我说,又好像不是。我忙喊话,不用买,没事的!阿莲好像没有听到,执意走了。
过了不止买个药的时间后,阿莲终于回来,想那医生定是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吧。
药拿了,快来吃了吧!吃了药就好了,就不难受了……又是一阵风风火火。
我自然是不吃的,我是断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
阿莲又一次默许了。
7.
今天中午,一向不怎么会做饭的阿莲兴冲冲又神神秘秘地跑来告诉我,给你炖了萝卜排骨汤,补气,多补补就不气短了!
我喝了,虽然她的手艺一如既往。
史铁生说,要好好儿活,好好儿活......
站在窗口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好好儿活,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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