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是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在大多数情况下,路过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棵树,但知道我是一棵白杨树的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很少。现在的很多人都是这样,都认识一棵树或者一片树林,但要再详细问他关于这树更详细的事情的时候就变得支支吾吾,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再去更深地了解。不过这样也好,每天太阳升起,太阳落下,从我身边路过的人来来往往,谁也不记得谁,这样心里的负担减轻了许多。
也不乏有心人,愿意将目光更多的投在我们身上,更有那些文笔好的留下赞美的文字,就比如我们白杨树:“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丽,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横斜逸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虽然同样作为一棵白杨树,而我却并没有生长在人们认为的西北荒漠中,自生长以来,我未经历干涸,江南的雨水永远充沛,也未见识漫天飞舞的黄沙,周遭是安静的小桥流水人家,虽然我也有伟岸的身躯和笔直地投向天空的枝干,但在群山峻岭中显得渺小。人都喜欢别人的夸赞,何况一棵树,喜欢归喜欢,这份喜欢却不达心底。
关于我们树的文字,我最喜欢一个女人说的话,这个女人她是这样说的:“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如果不深究这个女人表达了什么的话,那么我前半生,乃至后半生活着的姿态都是如此。我所站立的那方土地,春去冬来,迎接归家的游子,目送离家的行人,村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又散去,有关于人的悲欢都与我无关。永远站在再那里的只有我自己,没有相聚也没有离别,也就没有人的悲欢。
我身边还站立着很多很多和我一样的,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树,我们之间从来不会交流,一阵风走过时,我们也都各自庆祝。但我却并不是孤独的,至少在对面山坡上钻出一座新坟时,我找到了我的伙伴,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彼此陪伴,一起迎接来来往往村庄的人和新生与死去的人。清明时节,对面的山坡上还会开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几个小人儿沿着小道悠悠地上山,爬到那座坟前。这是人类的仪式,我沾了那座坟的光,每年那几个小人儿路过我时,总会用手里的刀背敲敲我的树干,我把这认为这是他们对于一棵树的祭奠仪式。但其实四季中最热闹的只有正月腊月,最年轻的血液在这两个月间重新注入村庄,爆竹声回荡山间,寒冷的冬夜被一簇簇烟火温暖,水口山的各路神仙收贡品收贡品收到手软的同时又迎来新一年的业务,出门取头彩的人也三三两两路过,的青睐的话有幸能献上绿叶三两枝,这样的喧闹都可以浸染在每棵树的叶间。这样的时间里我并不感觉孤独,但在大多数时候和村里常驻的人一样是感到寂静,看着新生的生命成长,而一部分人包括我这棵树在随着这个村庄老去。
因为我是一棵树,我能和你说的只有关于一棵树的事;我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四季。活到当下,我的过去很短暂,能和你说的少之又少,但我的未来遥不可及,所以我们来日方长,很多关于一棵白杨树的事情,我可以用余生同你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