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们高一,那一年她不认识他。

入学一个月后调整座位,她坐在他斜后方的位置,同桌是个阳光的活力少女。日子慢而冗长的逝去,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直到有一天,活力少女悄悄问起她,“嘿,知道肖飞嘛?”“谁?”她一脸茫然地从厚厚的书本里抬头。“诺。”活力少女朝前方他的方向努了努嘴。“帮我交给他下啦。”

说完递来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她点点头接过“知道了。”小女生!她心里暗想,那个时候戏谑的成分是居多的吧。

“喂,王芳让给你的。”她走到他座位边,递过那张纸。她默默的打量着他俊秀青涩的脸,等他接过字条。

“恩,谢谢。”一切再次归于平淡,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沉落以后再掀不起半点涟漪。

纸条里写了什么呢?那是她至今也不知道的事。似乎是他回避掉了吧,从活力少女的爱慕之中傻傻地笨拙地逃掉。早知道有那样一天,那个时候她会不会坏坏地小高兴一下呢?那是他们第一次的接触,之后的无数个日夜,她都无比庆幸地感谢着那个女孩,当然,更加感谢命运接下来的安排。

又一次座位调动,他和她做了同桌。“嘿!是你。”他冲她粲然一笑。顷刻间,她看见所有白云都在他身后迅速后退,他的笑容,竟比七月的阳光还要灿烂。心,蓦地就漏掉了一拍。她只“嗯”了声便故作镇定的坐下,继续以一副淡定的样子示人,即使某种莫名的心绪已经开始在心底的角落里蔓延。

他会温柔地对她笑,会宠溺的揉她的脑袋,渐渐地,她似乎深深迷醉在他明媚的笑容里,如同瘾君子一般,每一天都在四下搜寻他的影子。也许,他对她是不一样的吧。那个时候她如斯想,迷失自我。然而当舍友在宿舍里夸张地讲“肖飞老是拍我脑袋,真是讨厌”,“还有啊,他似乎很爱笑的啊”云云,她知道心底的那个属于他的角落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原来,他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原来她并不是特别的。

那时起,她决定开始讨厌他,讨厌那个一厢情愿的自己。

可笑的是,她所有的坚持,统统都在他唇角上扬的弧度面前缴械投降。是的,她低估了他而高估了自己,于是只有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更加厌恶这样的自己。在她的努力经营下,他们一如既往地和谐相处着,她有低血糖的毛病,他的抽屉里总会为她备着糖果;他爱打球,她虽从不去操场围观,可书包里却总少不了创可贴......似乎一切都像电视剧小说里的暧昧同桌一样发展着,只是他们没有那样美丽的结局,或者说,是她没有。

第二年分科,他们一个文一个理,从此越走越远。她以为她可以忘了他,可以放过自己,可以逃开,心情却总是在与他偶遇后雀跃不已。她发现,因为他,她不再是自己,她开始尝试着像他一样去微笑,开始变得开朗,开始加速成长。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她的这份心情一直深埋在心底,远远地逃离任何可能吹散这个秘密的风。

第三年他们高三,见面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然而每一次远远地看见他,都会化为她巨大的动力。她的成绩开始飞速进步,排名也随之疯涨,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她变成了每天最早到教室,也最晚离开的人。

她很享受高三这样充实的生活,她把每一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这样就可以不被自己的情愫折磨得那般痛苦,只是在忙里偷闲的时光里,依稀想起他的笑容,力量和热血便会涌遍全身。某个晚自习后,她收拾好书本,独自走上回宿舍的小道,四周早已空无一人。她闭上眼,抬头。初夏夜晚的风总是那么温柔,像是某些人的呼唤。她怔怔地回过头望去,只有稀稀落落的教室还亮着灯,似乎刚刚风中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只是她臆断的错觉,自嘲地摇摇头继续上路。却没有看见,他的班级窗边那抹熟悉的黑影。

高考中,她成为一匹黑马。挤过那道窄窄的独木桥,她的脸庞也渐渐成熟,不再稚嫩。她无比感激他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也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她再也没了他的消息。这一次,真的是各奔东西。

很多东西都会慢慢过去,被人们随意丢弃在风里。

那一年他们大一,那一年她还是忘不了他。

她一无反顾地选择了另一座遥远的城市,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独自上路。脑海中他的笑容还是挥散不去,闯进她异乡的梦里。再后来,她从朋友那得到他留在本市的消息,并且取得了联系。

她想了很久,还是很不甘心,至少,应该给自己的那份情愫画上一个句号。她潇洒一笑,告诉他“嘿,知道吗,曾经我暗恋你”,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很多,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得会心。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拥有这般的勇气,把心中的这朵小花搬到阳光下,就在以为它会枯萎在心底深处的自以为是里。“开玩笑的吧。”她猜不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哪怕得到这样的回应,也没有一丁点的悔意。她知道,他还是在逃。

那一年他们都在各自的生命里奔跑,在时光的魔爪下逃。

久违了的声音自他打来的那通电话里传进她的耳朵,她还以为那一刻泪水会涌上来。

“感冒了?”他听出她浓浓的鼻音。

“嗯。”

“果然是作孽太多。”他一如既往地开着玩笑。

“是啊,不过这辈子最大的孽大概就是遇到你了吧。”

“恩,有道理。不过现在,你逃掉了呢。”她不知道他此时是否还像当年那样笑着。

“是啊,真是该庆幸已经逃掉了呢。”她只知道,这一年,他不再是她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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