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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大李小张都上前一步，云昭则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反应让沈凤霖微微一笑：“我们借一步说话即可，不用离开他们的视线。”

潘遥无端有些脸红，仿佛被看穿了防备之心，只得讪讪地答应：“好吧。”

两人走到山崖的一端，沈凤霖先开了口：“苏先生说他是你朋友，还说现在这些都是幻境，只有你知道要怎么出去，因为你经历过。是真的吗？”

潘遥反问他：“你相信这种事是真的吗？”如果他不信，再怎么解释也是白瞎。

沈凤霖回头望一望来时的山崖，声音有些恍惚：“如果昨晚我还只是怀疑的话，今天看到叫晴岚的那孩子，我就知道是真的在幻境里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看他这么肯定，潘遥反而怀疑起来。

“因为他戴的那串佛珠。”沈凤霖从长衫里解下一个锦袱，从里面取出一串佛珠：“我看得很清楚，就是我这串。”

顾晴岚戴的佛珠是他这串？可是潘遥记得顾晴岚的佛珠是顾太太给他的。顾太太姓沈，这位‘师大学生’刚也自称姓沈：“沈孟如跟你是什么关系？”

沈凤霖一笑：“沈孟如是我的养女。”

顾太太是他女儿！他是沈老太爷！所以在她还小的现在，铁像应该在他身上吧。潘遥立刻盯着沈凤霖，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引出铁像的话题。

沈凤霖掀起长衫一角，在山崖边一块大石上坐下，面向苍茫云海，寥廓长天：“潘先生，你曾经在幻境里活过，还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吗？”

他这么一说，潘遥就更确定他也进入过幻境。既然他主动提起来，那么事情应该比较好办。潘遥顺脚也跟着坐下了：“我没有。但我见过有个人是这样的，直到幻境结束回到现实，他还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说起来，他一直担心黄逸会跟来这里，可是到现在好像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其实很惨对不对？当你过了半生，某天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是‘自己’。半生经历过的人和事，都只是一场虚幻。那种感觉，真比‘看破红尘’更让人绝望。”

沈凤霖不疾不徐地说着，手里也缓缓一颗接一颗数着佛珠。看他手法娴熟的样子，潘遥猜到他肯定跟黄逸一样，是带着幻境里的‘自己’的记忆，回到现实世界的人。唯一不同的是，沈凤霖好像自己知道这一点。

潘遥一方面想多了解一些虚拟现实，另一方面也实在按捺不下好奇心，很想问：“你经历过一次？……在那一次，你是个和尚？”

沈凤霖目光悠悠，仿佛已经随着白云苍狗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是个和尚。贫僧法号圆观，千年前的大历年间在洛阳出家，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直到我十八岁那年，遇到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这位公子姓李，名叫李源。安史之乱时，他的父亲李太守被叛军史朝义的部下杀害，当时他才八岁，也被叛军掳去，卖给平民为奴。直到叛乱平定，他父亲旧日的部属偶然发现了他，才替他赎身出来。

“本来皇上为了体恤殉国大臣的后裔，要给他封官赐爵。可是他年少遭难，眼看着父亲被贼人杀害，从此看破红尘，什么也不要。还把家里城北的别墅改成佛寺，就是后来的惠林寺。连家产他也全部捐给寺里，自己孤身一人入寺读书。平日只在一间屋子里起坐，饮食也和其它僧人一样简朴。

“李公子心性淡泊、不问世事，除了爱读书，就只喜欢游山观水。他又清高，旁人都不入他眼，半生只与贫僧结为知己，同入同出、同座同游，外人见我们每日同行，口出讥诮的也不少，他却置若罔闻，毫不在乎。依旧与贫僧形影不离，直到贫僧圆寂的那天。”

沈凤霖说到这里，露出一个陷入回忆的笑容，仿佛又看到那位桀骜不驯的世家公子，青衣玉带站在眼前，嘴角含笑地望着自己，一望就是三十年。

听到最后，潘遥悚然一惊：“你在幻境里过了一辈子？”

沈凤霖苦笑了一下：“是啊，就像黄梁一梦。不知为何，贫僧死前自己有知，给李公子留了一封信，与他约定：贫僧弃世十二年后，请他在中秋之夜到杭州天竺寺。我在那里等他。”

潘遥张口结舌，下巴都快掉了：“你在幻境里过了两辈子？都还记得他？”

沈凤霖不由自主地捏紧佛珠，用力到关节都泛白，半天才咬牙摇头：“我没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定下十二年之约，我一死就在现实中醒了过来，就像做了一场大梦。可是梦中那三十年，每一天我都记得很清楚。”

他克制了一阵情绪，才继续说：“……我从幻境中醒来后，又过了一年。有一天，我第一次梦到了他……

“在梦里，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少年，挽着双髻，骑着水牛，一路吹笛，行至天竺寺前。寺前有一弯流水，明月在黑夜中照耀山林、倒映满川。我在川边停下，月光中看见对岸站着一个人。他背着光，看不清脸，可是衣冠整齐，身影挺拔。

“我远远地望着他，虽然只能看到轮廓，却有一股似悲似喜的感觉弥漫心头，像是故人重逢，又像是从此永别。我知道这感觉不是我的，是对面那个人的。

“梦中的我，开口对他说，‘公真信士。与公殊途，慎勿相近。但愿来生有期，可复相见。’说完这句话，我就引牛返身，步步前行。恍惚中，听到身后有轻微的涕泣声，但我没有回头，而是一直走，一直走到山长水远之外……然后我就醒了。”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沈凤霖讲完这个故事，潘遥已听得呆了。半天才想起来要问：“那么，那位李公子，是你在现实中认识的人吗？”

沈凤霖微笑：“原本是不认识的。可是我到徽州来的那一年，遇见了顾湖帆……”

潘遥倒吸一口气：“就是我们昨晚遇到的那个怪人？”

沈凤霖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是的。我刚一见到他，就大大地吓了一跳，简直就是李公子换了件衣服。我当时想都不想，就冲他说了句，‘原来是你？’他那时候根本不认识我，看我如遇故人的样子，也就傻乎乎地应声说‘是我，是我。’”

潘遥忍不住跟着笑，沈凤霖笑完又轻叹一声：

“湖帆虽然长得跟李公子一模一样，性格却是完全相反：同样是世家子弟，李源弃世独立、孤芳自赏，湖帆则是一腔热血，一心救国。

“他为了警醒国人，可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我见过从前跟湖帆一起闹革命的青年，有的遭受打击，立刻就心灰意冷，认为革命在有生之年是绝对完不成的。可是湖帆却像一个烧不完的火炉，总有舍身救国的热情，总有改天换地的勇气，总有革命必成的信念。

“与湖帆相处久了之后，我发现虽然他二人性格不同，但本质终归是一体：他们都是真正的君子，不流于浊，不屈于恶。我是圆观的时候，曾觉得世上再无李源这样清醒通透的人；可是今生遇到湖帆，我也觉得，现今世上，再没有湖帆这样正直勇敢的人。我们好像生生世世，都……”

说到这儿，沈凤霖蓦然止住了。潘遥觉得他眼眶微红，表情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片刻后，忽然话题一转：

“遇到湖帆之前，我一直以为曾经的事情只是一个长长的梦。遇到他后，见他和李源长得一模一样，我开始怀疑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我还记得我是圆观的时候，在圆寂之前，曾把自己常用的珊瑚佛珠放进一个瓷盒里，埋在惠林寺旁一棵松树底下，还在树干上做了标记。

“遇见湖帆的第二年，我特地又去了一趟洛阳，找到惠林寺旁的那棵古松，当年在树干底部做的标记，已经长得比人高了。我挖开标记的地方，果然挖出了那个瓷盒，里面装着这串，我曾经三十年不离身的佛珠。”

潘遥怔住了：“那这就……不是幻境喽？一千年前，是真的有圆观和李源。这串佛珠就是圆观的遗物？”

沈凤霖悠然望向云海天际：“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巧合……潘先生，我之所以想跟你聊聊，是因为听你朋友说，我们现在，也在幻境里？”

潘遥点点头，这人既然都经历过，对他说谎也没什么意义。

沈凤霖微微颔首：“在那边山头听一位小兄弟说，我是他们乐团的主唱，湖帆也是乐团的成员。老实说，我真的很难想像，湖帆跟我会从事音乐方面的职业。不过，等你们回到现实，再遇到我们，万一那时候，我忘记了现在和以前的事情。请一定提醒我：不要辜负故人。无论湖帆想做什么事情，都要全力支持他。拜托了！”

潘遥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拿不定主意，万一自己回去后也失忆了呢？不过最终，他还是把犹疑埋进心底，答应他：“好！我一定会提醒你的，放心！”

沈凤霖看向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过了片刻，又低声说：“当然，要是我自己没忘，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边山头，能依稀看到顾湖帆正在到处比划，似乎是在给其它人介绍此处各座山峰、各处风景，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一生他识人众多，却没见过有谁叛逆得比顾湖帆更彻底的。这位老兄，真真把救国救亡看得重于泰山，而把自己一条性命视如草芥，也让自己这几年来，时时心惊胆战、惶惶不安，生怕哪天就接到好友的哀电。

不过现在，他明白自己已经是幻境中的角色。面前这个年轻人证明，真实的世界已经到百年之后了，而自己和湖帆也到了来生。今生今世，在现实中已经过去，那就无论怎样也无所谓了，不管湖帆此去上海能不能回来，自己总归会陪他到最后的。

潘遥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沈凤霖，看他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就趁机问：“那么，那座铁像应该是在你这里吧！二十年后，铁像是沈孟如成亲的时候带去顾家的。在她未成年的现在，铁像自然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在替她保管。我就借来用一用，不要你的。红光一照，我们就都能回到现实中了。幻境结束，一切恢复正常。怎么样，是不是很方便？”

沈凤霖看着他，仿佛有些怀疑：“……你确定？”

潘遥先是大喇喇地点头：“当然确定！上次我们就是这样回来的。”说完却忽然有点心里没底，自己其实也只有一次的经验，万一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呢？

无论如何，先见着铁像再说，确不确定都要先试一次。

沈凤霖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摆：“那么，就麻烦你带我们回到现实了。只是，铁像现在并不在我手上，我只是知道它在哪里而已。要想今天就拿到铁像，你还需要几个得力的帮手。”

潘遥拇指往后一指：“你觉得外面三个够不够？其中两个是特种兵，第三个连特种兵都打他不过。”

“那就好。”沈凤霖笑笑，起身往悬钟寺里走去，潘遥跟在后面，看他在前殿的金身佛像前站住，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佛像。

潘遥还在怀疑铁像是不是就藏在这座佛像里，跟廊园一样的套路，沈凤霖又回头问他：“潘先生，我想问一下。你在二十年后见到我女儿，她是什么样子的？她过得好吗？”

哇靠！潘遥缩了缩脖子：这可是道送命题！这要怎么回答？

顾太太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老奸巨滑。可是她这位爹地看起来又像个好人，如果知道自己女儿长大后变成那样，大概会很伤心吧。他也不好意思过了这么久了，还要向她的家长告状。

犹豫半天，他只得吱吱唔唔地回答：“她过得很好啊！成亲后就住在顾家大得要命的花园里，有奶妈，有仆人，儿子也很可爱……在那个年代，已经很好了。”

沈凤霖又问：“那，你们在园子里，见到过昨晚那样的罗刹猴吗？或者人变成的罗刹？”

“没有。”潘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那园子里经历过不少阴历十五，可是一次都没遇到罗刹和罗刹猴，园子里应该没有那些东西。”他在心里偷偷加了句，那里可怕的不是妖怪，而是人。

沈凤霖长吁一口气，仿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像不经意般地问起：“那……你在那儿的时候，见过顾湖帆，和我吗？”

“没没没有，”潘遥想起自己曾经假冒沈老爷的信使去见顾太太，心里有些发虚，不由得要多解释几句：“我到那里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怎么回到现实，也没见过你们二老。不过呢，顾太太有给我看过一把扇子。她说是她公公送给她父亲的，她父亲又送给了她。上面还题了一首诗：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沈凤霖一听怔了半天，才说：“看来，他说出发前会给我留的表记，就是这个了。还说什么见物如见人……潘先生，既然二十年后铁像周围已无罗刹，说明这山里的罗刹已经消灭干净了。我很高兴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们的计划是今天就带着孟如下山，去苏州的。那就表示……”

他转身看向潘遥：“潘先生，你还是把朋友们先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潘遥望着沈凤霖一脸严肃的表情，似乎刚刚听懂他话中的深意，身后已传来苏嘉的声音：“潘遥！你别躲着我呀！我可以解释的，我认识晴岚的时候，他的微信名字就叫阿岚，我还以为他姓秦来着……”

接着晴岚也跟了进来：“这不能怪我呀！你又没问我姓什么……”

回头一看，苏嘉，晴岚，顾湖帆都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抱小孩的妇人，和一个肤色深黑的青年。大李小张和云昭都守在门口，内外兼防。

奶妈先叫了声老爷，然后把怀里一个劲儿伸手叫爹爹的小女孩交到沈凤霖手中。

沈凤霖接过女儿，笑着任她一把抱住脖颈，拍着她的背，克制住忽然要下泪的情绪，等声音平稳了，才亲亲她的头发，柔声对她说：“孟孟乖，现在爹爹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沈孟如用力点头：“可以！爹爹有什么事，孟孟一定帮忙！”

沈凤霖笑着，霎时红了眼眶，他望着孟如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此刻只想把女儿的模样记在心里：“谢谢你！爹爹要你和奶妈到佛塔山上去。在佛塔里，有爹爹放在那儿的一个东西，你帮爹爹找到它，好不好？”

“好～！”沈孟如乖乖地被奶妈接过去，揽着她的脖子郑重地点头。

沈凤霖又看向奶妈：“拜托了，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奶妈望着老爷，虽然看出他神情有异，还是抱紧小姐，点了点头。

沈凤霖又看向湖帆：“顾兄，麻烦你带她们和那几位兄弟过去，天一黑，就进去佛塔里，切记，切记。”

顾湖帆皱起眉：“那你呢？”似乎很是不满：“你别想一个人冒什么险，我跟你在这里。”

沈凤霖一把攥起他的手，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和诚恳：“拜托你带着孟如。潘先生和他几位兄弟都跟我在一起，他们的身手你昨晚亲眼看到了。罗刹猴也已经死了很多，我不会有危险的。”

见顾湖帆还是不乐意的样子，沈凤霖加重语气低声说：“拜托你保护我女儿！我发誓，我不会有事的。”

顾湖帆见他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不好再犟，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叮嘱他：“我只在那边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不来，我就回来。”

沈凤霖松了口气，对老友笑了笑：“好。”

顾湖帆这才转身招呼奶妈和苏嘉晴岚往外走，去潘遥他们昨晚呆的佛塔峰。

苏嘉先问潘遥：“我要去吗？”潘遥接收到沈凤霖投来的眼神，想起他刚说的话，就向苏嘉点点头：“你要去，顾晴岚也要去。两小时后，就算沈凤霖不去，我也会过去找你的。”

苏嘉看潘遥如此笃定，就放弃了追问，点点头，拉拉晴岚，叫他跟上顾湖帆。晴岚先是急着对沈凤霖说：“阿游，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沈凤霖这次居然点头了：“我记得你。你是顾晴岚，我是辛游，我们一起玩乐团的。你先去佛塔峰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晴岚吓了一跳，瞪着他好半天，这才露出笑容，又急忙转身去追顾湖帆：“霜翼霜翼！阿游已经想起来了！你呢？你想起来你是吴霜翼吗？……”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面，潘遥还追了出去，确认一行人都接连下了吊桥，安全地登上他们昨晚呆的山头，这才转身走回大殿，问沈凤霖：“你刚才说记得，是骗他的吧！”

沈凤霖低头一笑：“他是个好孩子。有这样的外孙，是我的福气。下辈子能交上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福气。”

潘遥盯着他：“你把他们都哄到那座山上去，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把剩下的罗刹都消灭掉，”沈凤霖坦然面对潘遥的视线：“你也不希望你的朋友被罗刹发现吧。”

果然是为了这个，潘遥心下了然，深吸一口气：“昨晚，你在这边看到我们的经历了。那么，这山里大概还剩多少只罗刹猴？”

“罗刹猴不多了，”沈凤霖看着他，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但是山里最危险的，还不是罗刹猴。”

“不是？……”潘遥愣了：“那是什么？”大李小张、云昭听到沈凤霖的话，也都看着他。

沈凤霖苦笑一声，摇摇头：“……我不知道。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有些人会陷进幻觉里，看到他最思念的人，这才是最可怕的。只有能看到妖怪真身的人，才有机会杀掉它。所以，这是一场赌局，我们只能碰运气。”

说完，他看向潘遥：“你们愿意吗？为了回到现实世界，要来赌一把吗？”

潘遥哑口无言，回头望望云昭，云昭不动声色地向他点点头。他又看看大李小张，大李笃定地点点头，小张还有点犹豫，见大李点头了，他才咬咬牙，也跟着点头。

潘遥收到他们的决定，才回头对沈凤霖说：“好吧。就来赌一把。”

沈凤霖点点头，上前摸了摸佛像的莲花座，双手掰住一片莲花瓣，用力往外拉。

只见喀嗒喀嗒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片花瓣被他拉了出来，瓣根上竟然连着一根铁链！

接着，地板一阵抖动，悬空的后殿屋梁竟然开始左右转动！而用铁链吊在梁上的六口大钟，开始左右摇晃，互相碰撞起来……

“咚！——咚！——咚！——”

屋梁吱呀出声，钟声夹杂响起。随着屋梁转动的幅度渐大，大钟们摇晃得越发厉害，互相撞击得也愈加猛烈。

钟声也越来越响，越传越远。巨大的钟声震荡回响，潘遥都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沈凤霖紧紧拉住系着铁链的花瓣，直到气力用尽，才缓缓收回。后殿的屋梁在惯性作用下仍在转着，带着六口大钟咚咚互撞。

忽然，门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潘遥放下双手，好奇地往窗外一看——

卧槽！天怎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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