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嘞的快乐

01

“西院嘞”,是我儿时曾经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我全部的儿时时光。“西院嘞”是妈妈工厂的宿舍,爸爸也曾经在那个工厂上过班,不过后来调到了一家运输公司。“西院嘞”是妈妈工厂的人们对它的称呼,它似乎没有名字,但一直被人们这样叫着。我本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叫它轴承厂宿舍。但是,就连妈妈工厂附近居住的人们,在他们的心中更认可“西院嘞”这个名字。比方说,与知道它的人谈起时,说轴承厂宿舍会让人误以为说其它两处单家独院的宿舍区,临了还的补充一句,就是“西院嘞”。

直到现在,离开那里已经很多年,它都不复存在了,取代它的是几幢高层的住宅楼房。我再与人谈起时,才直呼“西院嘞”这个名字。

“西院嘞”,其实就是“西院”,因为它座落在轴承厂的西面,轴承厂东面还有一个院落也是属于工厂的,人们习惯把它叫做东院。那个“嘞”,也就是方言的习惯用法,说着顺口而已。“东院嘞”、“西院嘞”人们就这么叫着。


西院嘞旧址盖成了高楼

02

西院嘞,我的儿时在那里住过两段时间。第一段是……不知是上幼儿园,还是没上幼儿园到上小学一年级。估计是还没上幼儿园就在那里住上了。我记得当时还在大街上玩,因为不够上幼儿园的年龄。爸妈上班后,就把我放在街上或院里独自一个玩,有时候会遇到和我一边大的孩子们,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渐渐地熟悉了就一块玩。这样,我也就有了一群小伙伴,成天嘻嘻哈哈地,成群结队地,不知忧愁,只知疯玩。

那时的西院嘞,在我的心中可气派了!毕竟是工厂的宿舍,房舍整齐划一,统一的绿漆油过的木头门窗,窗纱也是绿的。院子很大很阔,院里的地面全部用砖砌出来,整齐划一。尤其被雨水冲洗过后,砖露出了它蓝汪汪的颜色,那个干净清爽,能沁入人的心脾。

上半个院子的最上面,有三间正房,是工厂的幼儿园。我家就住在幼儿园出来西面的第二间,那是一间只有十来个平方的屋子。两张拼在一起的单人床,屋内窗户下面是一个砖砌的灶台。还有什么?我记不清了。现在想来,十来个平方的地方,放下两张床,一个灶台,还能放下什么?想来,当时的家当也许就这些了吧。用现在的话说那叫穷的叮吵当响。可是,那里却装了我全部的快乐。也许,除去床和灶台,剩余的空间都是用来装快乐的!当然,也有不快乐。不过,尽管如此,我每每回响起来它来,尤其是愈想愈深时,嘴角和脸上都会映出甜甜的笑。


西院嘞对面的建筑

03

当时,不仅我们家是这样,全院的人家也都是这样,除了床、被褥,换洗衣裳,吃饭用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也就没啥了吧。对了,我家还有两辆自行车。每年春节后,爸妈就会带着我,骑着自行车去五十里外的外婆家拜年。

小时候的天比现在冷。尽管我穿着棉衣、棉裤、棉鞋,外面再穿一件棉大卦,还是被冻哭过几次。那是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的事。再后来记不清了,可能年龄大了也抗冻了,路过外婆家的客车也多了,可以坐汽车了。

现在回想起来,做饭睡觉都在这十来个平方大的屋子里,冬天还好说,夏天那该多热呀。可是,我当时并没有这么感觉,反正记忆中没有觉得热。


旁边的院落

04

其实,我们是有家的。爷爷奶奶在西门街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院子。那个院子里的东房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也许是为了上班方便,或许还可以免除住在一个院里产生的矛盾摩擦吧,我小时候的记忆在西院嘞更多,而且几乎都在西院嘞。西院嘞在东关,另一个家在西门坡下面。

因为我上学的缘故,爸妈迁回了西门坡的家。在那里我可以进入实验小学读书。

可能是因为学区的问题吧,我还在前进小学上了一个星期了还是一个月的课。当时,需要自带小板凳,我带的是方便携带的马扎扎,而且是崭新的,最起码是八成新的,那就“阔”了。去了学校,把马扎扎一放,桌子是用两摞砖支起来的,一块长条的厚厚的石头当桌面。一个桌子最起码坐三、四个学生。

后来转到实验小学就不用自带板凳了,学校有木质桌凳。

上小学一年级后,并没有马上搬回西门坡下的院里,有一段时间爸妈轮流骑自行车接送我上下学。我若放学早,就自个跑到奶奶家做作业等大人来接。

接下来,爸妈把院里的东房拆除,重新盖了两间新的砖瓦房,这才正式搬了回来。这两间新房是专门住人的,一间算是客厅,另一间算是卧室,没有床,是炕。

这两间房紧挨的一间旧房用来做饭,是厨房。厨房再往南紧挨着的是放柴放炭的房。

早晨醒来,妈妈就在厨房做好了饭。要是冬天,厨房里的蒸汽充满了几乎所有的空间,只能看到人的脚和听到说话的声音。我就坐着小板凳,在这奇幻的世界里吃完早饭,留恋的看上几眼蒸汽做的云彩,背上书包步行去学校。妈妈也常常骑着自行车跟在我后面看我,只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放学后,大多时候我一个人步行回家,那时候学校门口会有很多小商贩。我也常常会拿妈妈给的零用钱,买上点小零食,边吃边往家走。也有不多的时候,一出校门就会看到妈妈用手扶着自行车站在马路边等我。然后坐在自行车的大梁或后座上,妈妈骑车回家。

想想那时,可真快乐。


马路对面

05

大概是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又住回了西院嘞。起初是在妈妈的办公室,不久后才搬回西院嘞,这次还是在大院的最上面,还是在西面,不过是西面的第二间,再后来紧挨着的第三间也归我们居住。这样,第二间可以住人,供我学习,第三间就放一些生活所用的杂物。这次重回西院嘞居住是因为爸妈不和闹离婚。

这样,我与西院嘞阔别三、四年之久又重逢了,而且我的初中、高中都是在这里居住的。

此时的西院嘞还是那样的,居住的人们换了一茬,现在住的基本是刚结婚的小年轻。他们都是工厂的双职工。他们都尊敬地称妈妈为师傅。

住在大院后,起初上下学都由妈妈接送,后来就是一个人步行去上学。吃完早饭,一个人从东关到西门走几步,跑几步,赶到学校也不迟到。只是沿路相向而行的,骑着自行车的妈妈的同事们都会朝我微笑,有的还会亲切地喊出我的名字。他们到厂里后,妈妈的心也就放回肚子里了。

渐渐地妈妈放心我一个人骑自行车上下学了。上初中后,学校更远了。上高中后,时间更紧了。

岁月就是这么一波三折的,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渡过。


街道

06

在西院嘞居住时,还经历了一场大雨,它淹没了整个西院嘞,淹没了整个东关,淹没了小城附近的许多地方和村庄。被水淹过的房子潮气太重,妈妈和我暂且居住在厂里二楼她的办公室里。晚上妈妈拿几张椅子连在一起睡觉,让我独自睡在她的办公桌上。也许是小时候好动吧,有一次我翻身跌到了地上,额头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肿了老高。第二晚,我临睡前暗暗告诫自己睡着不要乱动。自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我都再也没有掉下来过。


街道

07

搬出西院嘞很多年了。妈妈也早已退休在家。我有时会想回去看看它。也跟妈妈说过几次,可她总说,看啥咧,又啥看的咧。不愿去。

在闲暇时,我去过几次。有几次是骑着自行车去的,剩余是开车去的,有时自个,有时带了全家。有时路过,有时专程。

在我第一次去时,我惊讶!从宽敞的公路下来,我竟然找不到原来熟悉的街道,更别说西院嘞了。难道拆迁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那个工厂还有人上班。

我停在路口四下看看,努力地仔细地辨别方位,然后试探性地朝一条非常窄的道走去。坑坑洼洼的道路,两边破旧不堪的建筑,竟然是这样荒芜的感觉。尽管如此,我依然感觉亲切,因为这里藏着我的童年,藏着我过往的岁月。

唉?西院嘞找不见了。我已到了工厂附近,不能再往下走了,再走就过了,更不对了。

我站在马路边,努力回忆它原先的面貌,周边的院落和可供我现在发现它的标志。忽然,我看到我的左边,一座古老的门楼形建筑,那是油漆厂的宿舍,而它的对面就是西院嘞。但是,现在它的对面不是西院嘞。

西院嘞怎么凭空消失了???

带着这个疑问,我问路边的路人。那人头甩了一下马上又摆正说, “那不是”。顺着他甩头的方向看去,我还是没看到西院嘞。

“没有啊”我说。“早拆了。”那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低头干着手里的活。“现在盖起的高层住宅就是原先的地方”。

我喉咙里“噢”了一声,算是应了对方的回话。站在那里从下往上的打量着那幢高层住宅,脑子里却在回想西院嘞的一切,努力把它与周围的环境复原在一起。灰砖灰墙,再也没有了瓦蓝的颜色。绿漆的门窗早已泛白,且卷起了皮。

“那十来平米的房子还有人住吗?”想到这儿,我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

“那么没人住,没拆前都有人住,院里住的满满的。”那人依旧低着头跟我回话。


旧址

08

自那以后,我知道了西院嘞的确切位置。有时候路过,我会开车走那条小道,感受一下它带给我的温情。那附近的院落、路边、电线杆子上,都回映着儿时的影子,回荡着儿时的笑声。


09

前段时间,我去妈妈退休前的工厂里交退休人员需要的表格。工厂已经没有往日繁华热闹的景象。西边的三层办公大楼静悄悄的,布满了灰尘。远远望去,厂区道路南边的拐角,长着一米来高粗壮的青草。在站厂区里,再也看不到往来忙碌的人们,再也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声。

收表格的是妈妈的徒弟,当年还没结婚的徒弟,现在已经退休返聘了。看大门的是西院嘞的邻居,当年她结婚刚不久,常常抱着她的女儿亲来亲去,一问才知,她也退休了。

一位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的大伯主动走到我车前打招呼,原来他一个人骑着电动车从村里赶来。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往日的记忆鲜活起来,亲切起来。西院嘞,那一间间十来个平方米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单身的就几个人一间,人口多的家庭,至多能分到两间房。

我儿时,一家三口住在这十来平方的小屋内,除了两张单人床、灶台,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剩下的全部是欢乐,虽然也有过不快,烦恼,但在此刻全部都沾染了快乐,永久的不灭的快乐。

西院嘞的快乐!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99,636评论 5 46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3,890评论 2 376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6,680评论 0 330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3,766评论 1 271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2,665评论 5 359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045评论 1 276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515评论 3 390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182评论 0 254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334评论 1 29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274评论 2 31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319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002评论 3 315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599评论 3 303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675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917评论 1 255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2,309评论 2 345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1,885评论 2 34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