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十是姥姥的生日,我小学每年这个时候都被妈妈骑自行车带着去姥姥家给她过生日,这个时候正好姥姥家的两颗木槿花开的正好,两颗石榴树也都一树果子了。我总觉的那时候天气很长很热,我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一路看着田里长得很高的植物,吹着并不热的风,满心欢喜。
其实一年也就去个2、3次姥姥家,她生日去一次,姥爷生日去一次,过年在去一次,虽然也就是8里地。说起来很惭愧,到现在我人快三十了,都没有独自去姥姥家的经历,作为路痴如果没人带路我自己去,我很可能是找不到路的。
姥姥的生日在重阳节之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庙会,连续三天。有一年,妈妈带我去庙会,路过抽奖的摊位,她说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抽中一辆自行车咱们明天就可以骑着新车去给姥姥过生日啦。然而,我是个从小到大没什么大中奖运的人,自然是没抽中。虽然别人一直说那个将中奖率高的飞起。噢,虽然没中奖,但是妈妈给我买了鸡腿面包吃,小时候的鸡腿面包最好吃了。
也不知道是小学还是初中,和姥姥聊天时和姥姥说,等我长大了挣钱给你花,估计每个孩子都或多或少的和自己的长辈说过这类话吧。我记得姥姥当时笑着对我说,等你们8个孩子长大了,我也不多要你的钱,你们每个人每月给我10块钱,我就够花了。我当时肯定是觉得没问题,这很简单。现在想起来十块钱是多么渺小又经不住花的一个数字啊。而真的当我长大给姥姥钱花时,她硬是一分钱都不要。
也许小的时候,才是和家人相处最好的时候。那时你是个小孩,家人都给你足够的关注,没有工作课业也不重。你可以蹲在院子看蚂蚁,也可以抬头看看粉色的木槿花,馋了还能喊家长摘几颗红石榴吃,长大了哪还有这份心情。
我和姥姥相处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去她家,或者她去我家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住大姨家,姥姥也去了就顺便带我回自己家。姥姥是个要强的人,50多岁时还自己买自行车,而她用上手机的速度比我妈还早。她说有自行车就像有了自己的腿,可以想去哪去哪。那年我9岁,姥姥的红色女车并不大,我又长的高,坐在她后座的我必须蜷起腿来,才不至于双脚磨着马路。而这也应该是我唯一一次被姥姥骑车带的经历。
我并不是姥姥最疼的小孩儿,因为我们并没有朝夕相处太长时间。但是姥姥却给了我足够多的关注。以前我上学早,她老担心我跟不上进度,一直劝我留级,我死活也不同意。上小学她担心我考初中的事儿,上了初中担心我考高中,上了高中又担心我考不上大学,我又顺利上大学了,她开始担心我找不到工作,我找到工作了,她开始担心我结不了婚,然而这次她可能就一直担心下去了,因为到现在我也没解决这个问题,然而我的姥姥已经不在了。
姥姥以前是和舅舅住在一起的,我小的时候觉得房子很大,院子很大。后来随着舅舅家孩子结婚,房子翻新重造,木槿花被砍掉了,石榴树也被砍掉了,在去看的时候,房子是新的,院子却小了好多,可能是我长大了看什么都小了。
有一天,妈妈告诉我姥姥生病了,是尿毒症,她们正在医院陪床给姥姥做透析,我不知道我姥姥为什么会生这样的病,因为我心里也知道这病是不好治的。又有一天,妈妈告诉我他们去带姥姥又一次看病,医生对妈妈说你妈妈坚持的不错,以为她早不在了呢。我总以为这似乎是一种姥姥正积极恢复的征兆。过年的时候我去看姥姥,第一年她还跟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冬天的太阳有时候很温暖,妈妈说姥姥太节省了,都不舍得开暖气,总是喜欢和姥爷在外面晒太阳。第二年去看姥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妈妈说天气太冷了,姥姥盖着被子会比较暖。
第三年的时候,过年我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我跟妈妈将,今年我们初几去姥姥家啊?因为从小开始,过年姥姥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大年初六,就是大年初四。小时候总是人比较齐全,随着孩子们长大了、结婚了、生子了,就慢慢的聚不全了。可能是你家去了我家没去,可能是你家今天去,我家明天去。正在我念叨的档口,妈妈说你姥姥不在了,是夏天的时候,天气很热,很快就下葬了,没喊你回来,你回来也不能做什么。我怔怔的看着我妈,哇的就哭了。我听到旁边的爸爸说,你看你看,就知道不说她就得这样。我哭了一会停了下来,我知道妈妈可能是觉得我上班回来不想耽误我,又觉得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和钱,而且我回来什么也干不了……可是作为我世界上唯一仅有的姥姥,怎么能用工作、金钱、距离来衡量。我也不想埋怨妈妈,毕竟她从此就在也没有妈妈可以看到。于是在以后的时间,我每次和妈妈电话视频,总是问一下姥爷好不好,不想也在突然之间得不到姥爷的消息。
有时候也在想,人可能真的不能像木槿花那样,木槿花只要生长在某个地方,一年又一年,到了花期就会如约开放,就像可以开到天荒地老。可是人随着长大,真的就是越来越远,大家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四散开来。孩子长大去了远方,老人衰老也去了远方,只是我们的远方是背对着行走,我们远走越远终于看不见彼此,从此想念只能是回忆里的一段缩影,只能是耳边回响的一段声音。
我是因为姥姥才知道有种花叫木槿花的,我每次看到木槿花,我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句,这是姥姥家也有的木槿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