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农家乐

母亲用上抖音后,与家人的联系密切了许多,经常视频互动,话题也宽泛了。她不仅对照着教学抖音学喜欢的料理,也会尝试着发几个小主题,当然,只要孩子们来家,她一般是交给我们操办,顶多最后过目一下。平淡的日常在这些有形的变化中变得充实有趣,老俩自我感觉年轻了不少。

那天她说舅表扬了我帮她编辑的做菜抖音,又说舅的抖音除了喝酒没有别的。我翻了几条一看,还真是这样。通篇都是浓郁的烟火气,认真、热烈、火辣辣的,大口吃肉,大杯喝酒,和兄弟朋友家人聚餐的每一条视频,都有他们彪悍爽直淳朴的特点。

舅做菜随便一手就很出味,我小时候可是吃过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他翻地翻出来不少肥胖的活泼泼的豆虫,绿色的。我在一旁吓的高声尖叫,舅却很高兴,说这个东西很有营养。结果,中午桌上多了一盘香气四溢的炸货,别看我当时矫情的样子,吃饭的时候可一点没少吃,比蚂蚱还香。

每次放假,我们兄妹仨都会被安排到老家去帮忙。三个人三个家,我待的时间最长。因为哥和妹惯性的水土不服,不几天就会送回去,只有我体质皮实年年乐不思归,总得父亲骑着他那永久牌自行车来接方才作罢。

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了我在舅家,三姨,四姨家都轮流待过。浓郁的亲情、田野的劳作,各家的饭菜,以及自己闹的一些笑话,都已经融入血液,刻入骨髓,至今仍念念不忘。那是很幸运的一段经历,对田园生活的依恋与喜爱,对乡情乡愁的某些认识感悟,都来源于那些年亲身体验的饱含热爱与汗水的乡间味道。

由于一般是放秋假回老家帮忙,农活也就带有季节性特点。第一次掰棒槌我觉得相对简单,大刀阔斧的又莽撞又使蛮力,只管左右手化身机械臂,勇往直前。结果忽视了玉米秆上刺挠的毛糙,还有那些无孔不入的有虫眼的黑色的絮状物,脸和胳膊被划的一道道的痕迹,痛痒了很多天。

我喜欢打扎子。也就是收割后被翻出土地的棒槌秆,带着土和根,不管是蹲着还是弯腰敲打。我喜爱那种从沉甸甸到轻飘飘,沙土随风而落,亲手把一束束垒成一堆堆的成就感。田间地头,举目四望,周围都是辛勤劳作的乡亲近邻,大家忙碌一番后,席地而坐,带的饭很香,沙地里的水甘甜,树荫下四野的微风吹着很舒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又通透,这是我非常宝贵的一段体验。

那时候去三姨家是最频繁的。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农田小帮手有点越帮越忙之外,毛手毛脚的我竟然还被委派了一项在长辈看来非常简单,于我却任重道远的任务---带孩子,事实证明这直接属于高看了。

可爱的小孩子我非常喜欢,就像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一样,这算天性使然,因为当时我尚未成年,自我感觉会有共同语言,满口答应的很痛快。当我发现表妹躺在摇篮里手舞足蹈的时候特别有动感,好听的海豚音让我这个小姐姐瞬间有了和她玩耍的心思,并很快付诸行动。

父母没想到我这次假期结束的这么快的,其实我也没想到。

开始几天还很顺利。表妹很乖,吃了睡,睡了吃,典型的乖宝宝,像小天使一样完美。不乖的时候姨父会用推车推着她我们一起去地头找三姨照看,其间我的作用不大,基本还属于被关照的类型。不过好景不长,我很快犯了错误。

那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我抱着表妹到菜园转转。我特别喜欢三姨家房前屋后的那些菜园,菜园不是单独一家,是左邻右舍的一个大园子,里面物种丰富。茄子、黄瓜、豆角、西红柿、葱、辣椒最普遍,结的瓜果磊磊硕硕的,看着很稀罕,心情也好。我走来走去,一边还自以为是的和表妹介绍各种名称,如果不是手不方便,也许我会摘下来俩人尝尝。

豆荚花
一楼有院种菜最佳

我最好奇的是山药豆,因为当时不熟悉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好能生发啊,这是当时的第一印象,以至后来每次吃糖葫芦时总会想起那处田间的菜园,山药豆在一片五色斑斓中傲骄的一串一串。那时候对芋头也惊艳不已,思维贫瘠的我想当然地把荷叶和它给混为一谈。

菜园旁边有几棵山楂树,果子结的非常饱满,深红色的,很娇艳,貌似已经成熟,一嘟噜一嘟噜的,很想摘下来尝尝。想做就做,不过伸直了胳膊也有点够不大着,毕竟自己当时个子不高。一手紧紧抱着表妹,一手使劲去拽,还不行。跳一跳呢?山楂够到了,表妹竖过去了!小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想起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赶紧把宝宝抱在怀里安抚好,回家等着挨批。

幸好,人矮、地松,不然真摔着表妹怎么办?我这不称职的家伙灰溜溜的返回家中后,父母说,你怎么不继续在三姨家待着了,以前都是喊不回来的。我说表妹别看小可是很懂事,摔她一次就不找我抱,也太伤自尊了。母亲说我就是不细心,以前和妹妹出去玩,自己玩的很嗨,跑得很远,拖着刚会走的妹妹累的发烧还把家里的钥匙掉了。那我几岁?我问母亲。你大四岁不是?我说当时我自己还不到六岁都已经能看孩子并且走那么远路,还能拖她回家,已经可以了,反正就是一直嘴硬。其实心里是清楚当时情景的,我记得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小鸟,头上有翎毛的那种,现在知道叫戴胜鸟,当时只想抓住它好好看看,所以跑那么远,累着了妹妹。

总之,小时候干的坏事唯有这个严重,是有点后怕的。后果就是深深的印在了心里且痛改前非,以后的日子再没有了原先的那些上墙爬屋,不知所谓。从一个身姿矫健永远抱有好奇心的顽童自然演化为一枚对不可控因素怀有敬畏之心,五体不勤的资深宅女,现在想来,总有些怅然若失。

篱笆墙上的吊瓜秧

放假后三姨家还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尽管每一次的出行都会发生各种各样一件件匪夷所思又在情理之中的小事。对那片土地的想望与回味一直促使我不断的去奔赴去犯错并持续热爱,这份情怀不仅贯穿着我的少年时代,即便到如今也是相仿的一些念想,虽然它的范围博大到了极点被实现的机会也不多,但毫不影响它在内心原野上的驰骋张扬。

向往田园生活的人们总是在某些特殊时刻怀念着那山那水那天那人,我在怀旧的同时,还会怅惘那个年代的果园,以及曲曲弯弯的山间小路,还有充斥着山色空蒙里或清新或龌龊或不可捉摸的某些气味。同样的,行走在其间的各色人等方为主角,故事很多,从未失色。

那年秋假,我去三姨家果园帮忙。孤陋寡闻的我第一次发现苹果树原来如此的茁壮且矮小,这是一个略微矛盾的形容。果园里到处是跌落的果子,有生虫的,有熟大的,总之不是可以贮藏的。我觉得很可惜的同时,又因为眼前的景色而赞叹。

秋天的色彩在田野里格外的缤纷迷人,尤其是零落于地的油画系列,没陶醉多久,等姨父推走一车苹果后,我开始习惯性的四处探索发现。眼前一切都是新鲜的,很快我有了目标,一大丛红色的野果。

根据我有限的野外经验,我想当然的认为这就是他们常说的那些美味的浆果,如此丰沛的一大篷,怎么没有多少人采摘?善于自问自答的自己,自动为它们作了解释,现在都忙秋不是,哪有闲功夫吃这个野果子。

有点扎手啊这东西,掐一枝塞到嘴里,没有意料之中的入口即化,没有酸甜可口更没有扑鼻的果香,后之后觉的脑子跟不上嘴巴的知觉。嘴已经迅速的麻掉,基本张不开,舌头也不会伸缩了。坏了,我这是不是中了毒?姨父回来前我一直在脑补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姨父回到果园,带他到野果旁一看,唉,人家没想到我连花椒都不认识!这吃也吃了,荒山野岭地没别的办法,只能静静的待麻药过去。苹果树下,我木然的摘下个大点的苹果,慢慢吃着开始缓解麻木,心里那个尴尬和懵懂就甭提了。后来,果不然的,这次意外又一次刷新了我的糗事记录,亲朋好友直到现在还老生常谈我的暗黑历史。没办法,天生我材必有用,在某些领域,甭管是废材还是废柴,自带笑点也算有点用处。

三姨很会做饭,孩子们小的时候再忙也会见缝插针的做好吃的犒劳我们这帮活跃分子。一般是在清早,三姨会安排表弟陪我去山上摘菜。走的是山路,还是上坡。乍走腿有点吃劲,表弟就会在前面等着蠕行的我。

我一直很佩服小小年纪的表弟在山中游刃有余的带领我安全往返从不迷路,因为我看着那些地和区位都差不多,当然,我应该是不熟悉的原因,跟随表弟摘菜的路上我心里经常的进行一番自我安慰。

去山上摘的基本都算野生模式,那种胖乎乎的山豆角,往往是紫色调,透着浓烈的光线味道,还有吊瓜方瓜扁豆之类。由于都是靠天吃饭自由生长,它们的形状都很特别。大的楞大,小的忒小,相同的是色系浓郁,就像高原上那些艳丽的色泽一般,看着颜色重的,格外纯天然,口感也好。有时候在早市上我还会看到这样的作物,每每购置回家想要重温旧日时光,可惜的是,味道总有那么一点欠缺,也许就是差点乡情的佐料。

雨后草地的蘑菇

农活特别忙的时候,三姨还要照顾我这个小客人,我虽属于晚熟型不大懂事,但对亲情感触弥深,对我赤诚相待的总是不由自主的天生亲近。

三姨有天做了一碗腐乳豆腐,很好吃。她是直接用煮熟的豆腐切好后放在腐乳汤里的,还加了葱丝,直接下筷吃就好。对此,年少的我印象深刻。和母亲一样,三姨的手里没有没用的食材,这碗腐乳豆腐让我大开眼界,因为母亲还没这样做过。她还会做茄子酱,豆腐酱,腌菜更是必备手法。在她们那个年代的人,似乎无所不能,吃穿用度,一应俱会。与她们相较,我不仅属于二愣子,还属于养不活、嫁不出去的类型。幸运的是生在新时代,属于自由人种,不然的话,如何简单朴素的活着真的是个问题。

母亲听我说在三姨家吃的东西后,勾起了她的话题。说我小时候和哥哥吃过一些一般人吃不到的东西,有烧老鼠,有炖乌鸦,至于野兔还有什么的就太普通了。

幼时的往事多年来我是挖空心思也记不清楚,不然的话老鼠肉究竟有多美味怎么也会深度咂摸咂摸。还能记得的有烤土豆,围炉夜话的场景很温暖,土豆烤好的时候很面很糯,管饱的感觉。

小时候吃东西没有数,经常吃撑还得母亲帮忙揉肚子,如今舌尖上的故事母亲还在继续演练精进,我却跟个修行中人似地,经常的轻断食,美其名曰为时尚和自律。不过要是三姨再做一碗腐乳豆腐下饭菜,也许我还会吃撑。

小区空地雨中有原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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