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后面喂养着很多猪,它们又懒又臭,田野的旁边围着一片湖水。孩子和小鱼在游泳,湖水的后面长成一片苗园。”
——《夏天长》
第一次读到这些文字时,我沉默了片刻,虽然没有太多言语的修饰,听起来却深情满满,边读着画面就能自然而然地在脑子里描绘出来。
回家随手翻了《子恺日记》,翻到六月八日
“久住城市,初返乡,自有新鲜之感。吾卧一帆布床,书桌设床前,晨起即以帆布床为椅而写作,客来即做对面床板之上。”
丰子恺先生的这篇日记浅显易懂,却读来画面感极强,依然边读着画面就能自然而然地在脑子里描绘出来。
或许是关于记忆和家乡总是牵连着人的感情线,稍稍触动内心便热浪翻腾,各种画面忽然变得近在眼前。我开始仔细回想,关于故乡最初的模样。
我想起了电视机,家里的黑白电视让我印象深刻。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农村里有电视的人家可并不多。每晚7点左右,大家晚饭吃罢,各自从家里搬个小板凳到我家的堂屋里坐着,不过20平米的大小,每一次都挤满了人。有时堂屋里坐不下了会有人在站在门口,椅着门栏,对着黑白电视目不转睛。那时对于电视节目的渴望是自然而纯粹的,大家的对电视节目的选择也空前的一致。在我记忆力,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新闻联播》和电视剧《白眉大侠》。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会看的,即使我并不懂得普通话,和我一样年纪的小小孩子也会好奇地盯着电视画面,一到打斗的画面就忍不住挥舞双手模仿着,感觉自己像个英雄一样。
那时的节目信号还是来自天线,离家20米外的空地上竖着一根高高的木杆子,几根铁线一样的东西中间横绑在杆子上,一根线连着一直连到家里的电视机上。
有时正看着电视,信号不好了,爸爸就会跑到杆子下,转动着杆子,然后对着家的方向大喊
“好了没”
另外一边也总会有人大声回应
“还没好,再转一下”
在小村的夜里,这样的对话哪里都能听见,切切实实的“通讯基本靠吼”。
除了家里的电视,最让人兴奋的是有放映队下乡放电影。
每到这一天,小村的篮球场傍晚就会拉起白色的荧幕,放电影的师傅会在一边调试着音响,胶卷,放映机。即使电影还没有正式放映,村里的篮球场上就会挤满人。大家也都是各自从家里拿着小板凳,打着手电筒来到这里。如果来晚了,找不到能放下板凳的地方,这时候就只能眼巴巴地站着看完电影。
纵然这样,大家也总还是充满着期待。如果说小村有万人空巷的场景,那一定是在放电影。虽然没有爆米花和可乐,设备和技术也完也全比不上今天,可是气氛却热烈得让人想起就振奋。
后来,小村有了自己的电影院。“电影院”是村里的大叔开的,一台VCD影碟机加一台14寸的彩色电视机成了这里的标配。在自家的楼下摆上几排二人凳,这就是电影院的配置。
每次电影放映都会收2毛钱的门票,一到电影放映的时间,就会把门关起来,里面自然一片黑暗,一群人盯着14寸的彩色电视机情绪跟着一起跌宕起伏。
因为木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所以每次电影放映外面都能听到电影院里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音,好奇的孩子总会黏在电影院的门口想象着正在发生的一切,有时幸运,老板会在最后的几分钟让孩子们进去饱一饱眼福。
大学有一年回家,那一年正好也碰到有人下乡放电影,还是在那个篮球场,还是很熟悉的荧幕、胶卷和放映机。成龙的《大兵小将》带来了不少欢笑,不过看电影的人已经不那么多,只有好奇的孩子还会在这里奔来跑去,好奇地盯着转动的胶卷。
我总在想,那时好像什么都没有,却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