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杭州。

杭州,120度西经,30度北纬。杭州这座城市,与我而言,是已经揉进生命里了的。

我和杭州只是共享了几个故事,我给杭州讲了我的黄金时代,杭州,她啊,托船夫告诉我断桥残雪和苏堤春晓。在杭州,我经历了一段好漫长的等待,也用脚步丈量苏堤白堤的长度。

每次见面都是欢天喜地的,好像星星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一样。嘴角掩盖得住笑意,可那份欢喜和雀跃却又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藏都藏不住。最喜欢的是和他一起去陌生的城市,就慢悠悠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感受每一个城市的气息。什么东西都是陌生,所以心底还可以怀着一份新奇和期待。那样的感觉真好。

苏州像是裹着小脚的古代闺秀,不出闺房半步,含羞又带着点小家子气。杭州更像是梳了复古发髻的夫人,大方端庄,成熟又秀气。她的美,不是那种半遮半掩欲说还休的。而是直接而坦率地展示给你她最真实的一面,“诺,你不用去猜,我就是这个样子”,想必这是杭州的窃窃私语。

在西湖边上,移步换景,一路走,一路都是风景。时常觉得一个城市和人是一样的,之所以让你觉得他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他看上去有多好,而是那种他带给你的感觉,多一点或是少一点都不行,一定是恰到好处的。就好像你的心里有个缺口,它是个空洞,呼呼地往灵魂里灌着冷风。我们急切地想找一个形状来填上它,可就算是太阳那样完美的正圆形,只要它不是你心里缺口的形状就怎么也填不上。

在西湖边上,看到好多穿着旗袍的老奶奶。彼时正值初秋,不论是季节还是老奶奶的年龄,都带着点迟暮的味道。可是在那些红的绿的蓝的旗袍中,我分明看出的是活力和青春。我一直都是个害怕衰老的人。所以我总是问他,“我变老了,怎么办”。那天,在西湖边上,我一下子就觉得,青春并不是指年纪,应该是指心。倘若心里一直怀揣着热忱和活力,又怎会老去。在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生活是千篇一律的,心中若无大千世界,生活就会天天雷同。但也有的人能在平淡中看到热烈,就算日落,也能看出一万种红。这些穿着旗袍,大半辈子都浸在江南的烟雨中的老奶奶们,是可以看到夕阳中的一万种红的。

后来,走着走着,我又看到了一个老爷爷给坐在轮椅上的奶奶拍照,奶奶的身后是西湖大片的草地和绿树。这样的爱情真让人羡慕,从白衣少年到耄耋之年,从南方姑娘到老态龙钟,都一起相守在锅碗瓢盆中,一起踏遍人生长河。就算老了,也仍旧手牵手带你看遍世界。看着那个场景,我想象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爱情,是否也有好多封家书,是否也曾忍受过千山万水的思念,是否也有过第一次牵手的紧张和忐忑。是否那个年代里,一个女子的脸红是真的胜过一大段独白?我暗暗揣测,看着西湖的美景,想着七八十年代的爱情。《芳华》里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那是个混账的年龄,你心里身体里都是爱,爱是浑身满心乱窜,给谁是不重要的”。可我却恰恰觉得好多事是宁缺毋滥的,给谁很重要。

再往前,我听到了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原来是很多中年大叔在合唱,唱的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却感受得到歌声里的认真和生机。他们活得洒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有种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感觉。人到中年,大多是大腹便便,俗不可耐的。但是很奇怪,他们身上都有十足的精气神。他们竟比十几二十岁的我们还活得年轻。一个人生气勃勃的时候决不问为什么生活,只是为生活而生活——为了生活是桩美妙的事而生活。

乘着小船,摇在西湖的水中。耳边是风,远处是山,回头是岸。夕阳中的雷峰塔,苏堤笑弯了腰的垂柳,还有坐在我身边的他。我想着,可遇不可求的是: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一池的残荷,道尽了季节的更替,世事的变迁。我向来是见不得衰败的,衰败的景致太容易让人感时伤怀了。看着西湖的一池残荷,虽是衰败,但也带着另一种美感。忽地想起了洛夫的诗,众荷喧哗,而你是挨我最近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我就喜欢看你撑着一把碧油伞,从水中升起,我向池中轻轻地扔过去一粒石子,你的脸便哗然红了起来。我真想夏天的时候去看看西湖一池的荷花。

承日而起,逐月而归。自云外而来,向人间而去。才子多吟第,佳人正映花。街市灯如昼,笑语盈盈暗香留。灯似月白,人比花羞,画舫丝竹声声幽。当时你我年岁好,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来日,哪怕天迟暮日迟暮,心不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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