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D先生睡的那床头的那面墙里,又传来了那个女人的撕叫声。
“呢妈,又神经了!”D先生忍不住翻个身心里暗骂。
这栋楼大概是这小区里质量最差的,否则怎么总在三更半夜听到隔壁或是楼上下,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撒尿的、娃哭的、哄娃的、女人鬼哭狼嚎的……外面路上的野狗怕是也来凑热闹,这会子也叫了一阵,汽车在公路上开过的声音,也是一清二楚。
D先生打开台灯,点上一支烟,半依着靠背,眯着眼吸一口。
“……啊……下去……”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分辨出这两个字,哭声,下床楼板“咚咚咚”的声音,不是半夜,怕是也听不了这么清楚。
“这些女人,真他妈烦人。”D先生猛吸一口,“幸亏老子解脱了!”
D先生在送儿子上大学之前,成功从儿子他妈那儿解了套;下了十几年的决心,总算完工了。儿子什么也没说,就算说了,怕也拉不回D先生的决定。
D先生做决定之前,从来没有诋毁过他妈,倒是那个女人,作为妈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为了儿子,D先生忍着。
恢复单身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买房,哪知道和这半夜鬼叫的女人做了邻居。
“半夜不让人睡觉的女人,就是魔鬼投胎。”D先生跟自己的铁哥们吐槽过:“老子又不想惹她,她非脑子进水,自说自话的回忆她年轻时咋咋漂亮,多少多少人追,嫁了我是她瞎了眼……要是不说话应她,她就拿脚踹你、拿手撕你,……娘的,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皮也疼呐,不知道她怎么下得了手的……又说什么我不心甘情愿爱她,儿子都生了也咋咋的不被待见……我就不懂几十岁的人,非要把自己当小姑娘,呢妈,老子没空哄着她……儿子早上要上学,我还得早起烧早饭,半夜没事儿就这么折腾我……爱幻想,你也幻点儿好的呀,全他妈往我身上破脏水的事儿……疑心病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手机,成天被她翻来翻去,就差每个联系人都必须她认识了解,否则没完没了的盘查……你说这日子还咋过?”
哥们一般此时都会在小酒桌儿边,拍拍D先生的肩膀:“怎么会呢?看她平时挺温柔贤淑的样子?你也是,就哄哄呗!儿子都生在这儿了,不忍也得管吧,男人,要责任第一!你小子是不是真有外心啊?……不然她的不安全感从哪儿来的?不自信、在乎你才会跟你闹,女人天生爱做梦,都他妈希望自己是不死的老妖精,还要咱们变着花样儿的配合,哈哈,就这么过过呗,一辈子也不长!”
D先生每次都这样被哥们儿劝回去,然后再忍着跟那个神经分裂症似的女人过着,就像楼下这小女人一样,白天看不出什么异常,到了夜里,就鬼附身了。
儿子的吃喝拉撒睡,D先生一手包办,即使上班,也从来没耽误过。D先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这烟还是被逼着学会的,酒只有铁哥们碰头才咪两口,家里什么事儿都归他管,唯一不归的就那张工资卡,反正上面也没几个钱,工作也不是很体面,不饿死自己,所以这大概也是他一直忍着儿子他妈的原因之一,一个男人如果钱挣得不多,就得处处忍着;传统的大汉男人大概都是以自己能不能养活老婆孩子为评价标准。
儿子他妈也没有工作,不过,老家的地被拆了,突然变成了暴发户,颐指气使的嚣张跋扈气焰,更是有增无减。都说女人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懂事,可眼睁睁都快成用儿媳妇的人了,还是没见长劲。
“你小子挺害人啊,现在离了,你舒服了,他妈妈咋办?……早存了这心,你早点儿让人家解脱呗?”铁哥们儿又一次不留情面的指出来,虽然他是理解D先生苦水最多的人。“我老早就提出来了,是她死活不肯……现在我净身出户,也不要她们家的房、钱……兄弟,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婚姻搞得失败也是男人一大忌,我也是在煎熬中度过,这把双刃剑割得我们都很疼,能跨出这一步,应该说我也有创伤的,你得体谅我一次……”
离婚后,D先生的八十岁老父母居然掏出了积攒多年的钱,贴补他重新买了房;房子装修那会儿,有同事热心替他撮合,介绍个女的认识,不过他自己觉得人家条件太好了,自己这半死不饿的工资实在不适合。
儿子他妈来过电话,说儿子不准她再嫁,责备是不是D先生怂恿的?是不是想着复婚?
D先生哼笑,默默关了电话,爱幻想的毛病、自以为是的毛病,估计这女人改不了了。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半次真心诚意的认过错,无理取闹是家常便饭,“高兴”了,连孩子的书都撕,逮什么扔什么……
D先生庆幸自己解脱出来了,不用再担心会被人半夜自说自话后踹下床,不用再忍受忽变忽变的可怕的温柔……
夜在指间燃着的烟灰中悄悄流逝,窗外已经渐渐泛起了灰白,刚刚黎明前的黑暗,一瞬间就过了,D先生的黎明前却花了十几年……
算了,再眯会儿!上班的闹铃声,会提醒他迎接每一新日子的到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