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南柯一梦

        这世间最快活的事,莫过于一茗香茶、一卷书册、一晌清欢。我欢喜于门前的大槐树下看书。清风徐来,伴着蝉鸣蛙噪,树叶沙沙作响,阳光被树叶剪碎、散落一地。一切事物美好得不像话。

  我早已记不清是哪个闲逸安适的午后了。微风拂动发稍,轻柔得像妈妈的手。我竟觉得困倦,手中的书啪嗒掉落,思绪渐渐迷离。

  空濛中,我看见夹岸桃花落英缤纷,我看见鲲鹏万里遮天蔽日,我看见黛玉葬花轻泣吟唱。我不自觉向前一步,欲穷其目,却一脚踏空,坠入虚空。

  桃花香微醺人醉,山涧细流涓涓途经过百川。我身处于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是桃花源中一个小小的村民。若晴空万里,便日出耕耘,随落霞彩云而归。若大雨倾盆,便听雨打芭蕉,偷得浮生半日闲。若旧友来访,便把酒祝东风,酣畅对饮。若无人惦念,便独守山清月明,依山观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一声长啸,周围绿意盎然的千山万水崩塌,眼前只剩浩瀚海洋。我置身于南海之滨,乘着鲲鹏而去,浮游千里。鲲鹏乘风展翅扶摇直上,我跌入一片灿烂星辰中。银汉缈缈,是人间哪家灯火?转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千山万壑。春萌,夏浓,秋瑟,冬素,四季在我眼前变幻。最后鲲鹏扎身入海,海水淹没我头顶。这是庄子的羚羊挂角,无处可寻。

  我挣扎不得,沉入海底。海水尽退,精美的楼阁拔地而起。我似乎听见女子呜咽的歌声“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待走近些,看见女子孱弱的身子随着抽泣声轻轻晃动。眼波流转间,皆是哀戚动人之色。不远处宝玉与宝钗并肩而立,真真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黛玉倚在鸿门,身不由己。她如花般娇贵美丽,如花般易摧易折。当她如花般凋零化作尘土,又有何人葬她哭她?

  我看见苏子临江而立,衣袍猎猎。我看见孔明泪落书案,晕开墨色。我看见祥林嫂逢人便说,喋喋不休。我匆匆一眼他一生,我怅然神伤她终不得,我眼过点水或喜或悲或嗔或颠,不禁自嘲戏外人比戏里人更伤。

  恍惚之间,我睁开眼,头顶还是那颗巨大的槐树。暮色沉沉,我只觉恍如隔世。

  那是暗藏在与我们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书册中的绝美风光。他们的血魄凝结在文字中。透过文字,你就能瞧见他们带着的灼灼希望,流淌的涓涓柔情,挺立的铮铮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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