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七封情书。
我要忘记你了,
对于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外婆来说,把世间最美的那些记忆,留存压抵在箱柜最深处的木盒里,便是那七封泛着年岁黄泽的信纸。
一
英,自古婚姻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曾相信缘分一说,直至昨日,从我的眼眸中流转出了,对你初见时现的光芒,我似看到我心奴役般,被对你的爱所彻底征服。
今日,脑海里仍全是你随父母来拜访时那羞涩面庞,我只好把脑袋腾空,用来整日思念。想你弱小的身躯可以藏在我的臂膀下躲避,想你稚嫩的心灵不停拨动我的情弦轻颤。
此一目,念不忘。
二
今日,我便启程,赴北游历,你莫恐我不在身旁,心当自留归你处。我已嘱阿清与你为伴,平日里,你最说她像妹妹一样,总能逗得你欢喜,那也便是我的欢喜。
可唯有一事,却不知如何开口,听说战事愈发吃紧,别离之后,前路未卜,便也要做得打算,如若有所差池,就从记忆深处把我诀别,莫要牵连一生。如若平安归来,便是成婚之日,定不负苦思之情。
此一别,念不忘。
三
前几日与阿伯在你家吃酒,商议明日所要承兑之事,只是碍于时务紧张,不得风光大娶,恐要委屈了你,可婚礼这些形式都是假的,只有我才是最真的,最让你所值得托付的。
而此时我又开始想象,你将依偎在我臂膀上羞浅的笑容,足令我度过彻夜难眠的今晚。正值陶醉至深之时,天色也已破晓,我该去整理一番,今日便是你我作为夫妇初识的第一日。
此一日,念不忘。
四
时局变幻莫测,众人流离失所,英,这些苦命的人都做错了什么,怎要受得那些掌控的迫压?我再见不得那破损的画面了,待我信之所至之时,也便是我快要归家之时。
归去,我觉得我们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那样,你心除我之外,再无惧无处安放。我想我该是一个慈父,孩子皮闹时,也一块皮闹,只怕惹得你不满意,那我们仅可偷着来,然后看着你洋溢着幸福的无奈的笑,那便是家。
此一路,念不忘。
五
英,你佝偻的身躯愈发显现了,我多恨自己无力,不愿你笑是强撑的憔悴。我知晓,你十分想念女儿,我也同你一般挂念,可孩子总要长大远去,我也嘱她定期来信。
日子越过越久,我与你的情话也不再如起初那般,倒不是老了就淡了爱,反而爱的沉稳,我同我心底处的那份依然炽热的爱,揉碎在温柔的眼神里,全都是你。我也嘱我自己,爱你,是余生最要紧的事。
此一嘱,念不忘。
六
英,老的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我多害怕。几日前,外孙儿来拜访,你端望许久才勉强认得,我只当你老成了孩子,不愿你是老的糊涂。不过,忘掉一些事情后,你整日开心了许多,我才让自己有些欣慰。
我也想同你一般,开始试着竭力忘掉过去,可我愈做记忆反而愈发清晰,是不是你装的记忆累了,要我替你背负,也好,你若是真的累了,就都忘了吧,只要我记得你就好。
此一记,念不忘。
七
爱英啊,我听人们说,当记忆消失后,灵魂也随之消逝。你终究还是都忘记了,只是我不愿你灵魂失去,你纵然现在幼稚的蛮不讲理,可在我眼中却愈显的可爱至极。
今晚下了小雨,窗台上中弥漫着蒙蒙的雾气,我像是看到了我眼中投射出的彩虹,明天定是个好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你可要握紧我轮椅上的把手了,不然你走丢了,我该怎么办。
此一生,念不忘。
全正。
浪矢爷爷致理想中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