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两角钱可以买一大捧瓜子,或者一个奶味儿的雪糕,又或者一大筷子“糖稀”(麦芽糖);一毛钱能买两片“唐僧肉”(一种辣片),或是一袋荔枝味儿汽水,或者两个西瓜球泡泡糖,又或是一张我最喜欢的白娘子的不干贴。那是个得两毛钱零花钱都能乐上一天的时代,也是我最怀念的,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我幼时大多时光都在姥姥膝前度过,那会儿姥姥跟小舅一起住。小舅家里有个长我三岁的哥哥,还有个长我六岁的姐姐。从我记事儿起,就已经和姐姐很要好了,也一起欺负哥哥很久了······
有一年小舅家里种西瓜,地头吩咐我们仨,待在瓜棚看好瓜。我们兴致勃勃抄起棍子在瓜田严阵以待,想看是否真有不开眼的“小贼”偷到我们跟前。结果半天没啥动静,我们觉得没啥意思便又跑回棚里玩起“过家家”。姐姐是“白娘子”,我是“小青”,哥哥是“老法海”。要问为啥没“许仙”反倒有个反派“大秃驴”,咳咳,前面也说了,从我记事儿起,我就和姐姐一起欺负哥哥了······
正当我们“打”法海,噢,不对,是“斗”法海正值酣战之际,我仿佛听到瓜田有人在讲话。我忙拉开打的正上劲儿的姐弟俩,三人扒棚子门口竖着耳朵细听。我刚想说一句好像真有人偷瓜呢,就这时,姐姐已经一马当先蹿出去了,哥哥紧跟后面,还边跑边骂:“臭不要脸的偷瓜贼”,我也立马跟着往外追。出来发现对方也三个人,有一人抱着一个瓜,另外两人抬着一个瓜,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仨正商量着要不要先开个瓜看看。见我们这拼命的架势,他仨也傻了,愣了下,仨人扔下瓜就跑。我们仨一人追一个,串着地的追。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被我追的气急败坏地冲我嚷:“我是过来偷瓜了,就摘了俩,还都在你家地里扔着呢,你至于追我跑这么久吗?你是女的不 ?”可是我也气呀,要不是你串地乱跑,搞得我不认识路了,我能跟你死磕这么久?但我不能讲出来,那多丢人!我就在后面喊:“你跑再远,呃,我也要,呃,抓你回去,呃,你跑呀!”这给我喘的。
然后他就不跑了,坐地下,老牛喘气是的问我:“小妹妹,你家西瓜金子做的呀,你这还能喘气不,快歇会儿,一会儿咱再跑。”再后来,跑是没跑,我俩都不是这个生产队的,对这边地不熟,相互一问发现对方根本不认路,费半天劲儿才找回到瓜田那边。因为一起找路生起了点革命情谊,我在小舅家地头放他走了。
再看到姐姐哥哥的时候 ,他俩正蹲地下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个啥。姐姐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仨便开始筹划,如何反杀“小毛贼 ”。姐姐说,他追的那个最后去了XX那边,地里种的是葡萄。哥哥说,他追的那个最后去了种地瓜的地。说完她俩就看着我,我挠头尴尬地说了句:“他家地不是这边的,他又跑到那个葡萄地去了。”姐姐白我一眼,敷衍的说:“成吧,葡萄多摘几串得了。”
当天晚上我们仨开始商量第二天的“作战计划”,第一次干坏事儿有点太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和姐姐说起了悄悄话。忽然听到哥哥一声嘀咕:"烤地瓜真好吃!"还吧唧吧唧大嘴巴,我俩探头过来看到哥哥咬着被角说梦话。遗憾当年没有智能手机呀!不然拍成视频,老了还能拿出来臊死这个大傻瓜。
隔日带着蛇皮大口袋,姐姐带着我俩,浩浩荡荡我们就“上战场”!先去了葡萄地里,看着人家挂在藤上硕大饱满水灵灵的大葡萄,我们那个开心呀!一人瞄准一串就要薅葡萄,结果葡萄茎韧性太强了,我仨也不留指甲,怎么也弄不下来。我哥哥贼兮兮一笑说,:“哈哈,还是我机灵,带了把小刀!”于是托他那削铅笔小刀的福,我们得手六串葡萄!
接着进军地瓜田,这会儿正是半晌午,天儿也热起来了。看着眼前的地瓜田,我仨对视一眼,迅速分工,一人一陇,挖他六七八棵。带上帽子,背心扎到裤腰里,奔着地瓜就去了。结果挖出来发现,这会儿地瓜还没长成呢!跟个胡萝卜一般粗细,这可傻眼了,挖出来也不能吃呀!我问姐姐,姐姐只说:“大不了不烤了,煮着吃呗!管他呢,挖了再说!难吃事小,出气事大。”于是吭哧吭哧一人挖了七八颗,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深觉为昨日那俩大西瓜报仇的我们,决定把那俩西瓜吃了。刚切完西瓜,赶巧小舅妈来给我们送饭,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西瓜,我们把装好的三串葡萄给小舅妈装上,让他回去和小舅,姥姥一起吃。没等舅妈问葡萄是哪来的,地瓜地里主人就来了。
“你们见谁去我家地里挖地瓜了么?这会儿还不到地瓜熟的时候呢?奇怪。”地瓜主人过来问道。“见了呀!”我姐姐说。我和哥哥刚想摇头,听姐姐这一句,脖子差点拧了,只能跟着附和,还没等我和哥哥说啥,地瓜主人也还没问完你知道是谁么?姐姐一指蛇皮袋里的地瓜,“我仨挖的!”行叭,社会我飞姐,人狠话不多!
当场五人,除我姐姐之外全怔在当场。我舅妈大概在想,不是看瓜吗,咋还偷起瓜来了。我和哥哥在想这是啥战略呀,搞不懂呀。失主大概有点懵,怎么你偷东西这么理直气壮······
等了约么半分钟,大家都找到各自节奏,失主率先发话:“你们这群小孩儿怎么回事,大人怎么教的,干嘛去偷我地瓜,你说熟了也就算了,这还没熟,这不是糟蹋东西么?”小舅妈也在旁边说:“对呀,没熟呢,这是咋啦!”
姐姐说:“你家儿子先带人来偷我家西瓜,你怎么教的儿子呀!”我和哥哥在旁边帮腔:“对呀,你家儿子先来偷的西瓜,要不是你儿子来偷瓜,我们干啥要去挖你家瓜!”之后就是车轱辘话,不管地瓜主人说啥,我们只说“要不是你儿子来偷瓜,我们干啥要去挖你家瓜!”然后,他就被气走了。
后来约么是小舅去给两家赔了不是,替我们擦了屁股,挨了什么训也不记得了,就记得那地瓜是真难吃······
说起来许多年未和哥哥、姐姐坐一起聊天了。当年哥哥姐姐都是打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往年一到假期就腻歪在一起的我们自此见面越来越少。尤其是高中住校,大学、研究生都选在了外地。如今哥哥姐姐俱为人父、人母了,姐姐家大女儿今年也8岁了,哥哥家大女儿也有6岁了。当年自己皮的要命的姐姐,如今却已相夫教子,猴的要命的哥哥,也已经扛起家庭重担,不知不觉间,曾经的”铁三角“也渐行渐远了。
今年因为疫情,在家待的比较久。正值清明祭日,在小舅家,和哥哥姐姐说起当年我仨凑一起干的坏事儿。我说起当年看瓜发生的事情,姐姐在旁边哈哈直乐。哥哥说,你俩也是傻,我当年挖完地瓜,地瓜秧子又给埋回去了,你俩要是这么干,用得着被罚吃那么难吃的地瓜么?然后姐姐在旁边说,:“康康呀,有个事儿,好多年了没告诉你,既然今天说起从前了,就跟你说了吧。当年我和小妮给你的糖稀那么白,不是因为缠的久了,其实是,嘻嘻,烧火做饭的时候掉草木灰里了。哈哈哈······”我在旁边乐的不行,结果老哥贱兮兮看我一眼,说:“小妮呀,顺便跟你说个事儿,有一年我给你吃的小煎鱼不是我从大河里捞的白鲢,其实是我集市上买的锦鲤,我就想看看吃了这个真的会倒霉么?噗······哈哈哈哈”我······我也想想起个让老哥吐血的事儿来说他,可是,没有!接着老哥老姐说,:“妮呀,你啥时候给我们找个妹夫呀,这都多大了······”
double kill!虽然一天内接连被扎心,但是,红尘挣扎十年,再见,几句话说下来,仿佛我们不曾别离过。一如当年,情如往昔,幸甚至哉,文以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