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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孤影
在夜色笼罩之下,于一座名为猎风镇的地方,有一位面庞黝黑、身形消瘦的少年,手提着一盏油灯,身披白色麻布衣,正朝着夜色的更深处缓缓走去。不多时,他抵达了一处破旧的土地庙前,口中喃喃念道:“三月三,送娘归,深恩未报,徒留伤悲……”
这位少年名为张久安,年仅十五岁。猎风镇背靠着大山,山中奇特的猎物众多,奇花异草更是难以计数,按常理来说,猎风镇的人们本应过得极为富足。然而,这里富饶的大山引起了当朝统治者的关注,加大了收贡的力度,致使猎风镇的民众苦不堪言。在近几十年间,猎风镇中有的人打了一辈子猎,采了一辈子花草,却连一件像样的猎具都无力购置。张久安的父亲便是在一次采摘奇花异草的途中,因绳索老化而失足坠入悬崖,尸骨无存,仅留下那根断裂的绳索以及家中年幼的张久安和身患重病的妻子。
忽然,一阵微风拂来,张久安手中的油灯轻轻晃动了几下,而他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就在两天前,张久安的母亲也与世长辞了,母亲原本就身患重病,再加上父亲意外离世所带来的沉重打击,母亲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即便张久安用他那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庭的生计,可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张久安的眼眸转动着,这一趟,他是按照当地的习俗将母亲的骨灰送至土地庙进行报到。在土地庙后面不远处的林子中,有着他父亲的衣冠冢,向土地庙报到完毕后,张久安长叹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林子中,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踩在他的心上。张久安用他那长满老茧的手抛开父亲的衣冠冢,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骨灰放入其中,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被什么尖锐之物刺痛了一般。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土填平,似乎是感到疲惫了,他解开了身上的麻绳,随手便丢弃在了坟墓之上。在夜风中,月光倾洒在张久安的身上,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风吹动树叶所发出的沙沙声。此刻,张久安的眼神宛如春水般温柔,他靠着坟墓,安然入眠。
清晨,一缕缕阳光穿透天际,林子中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使得周围显得更为静谧。张久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样子似乎睡得极为满足。
当他走出林子时,便看到镇上不分男女老少的人们纷纷朝着山上涌去,张久安知道,今日的采猎开始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让张久安耽误了不少工夫,他正思考着是否要跟随大流一同前往山上进行采猎。
“久安哥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张久安不用回头,便知道这是邻家的小姑娘小李子。
这李子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她出生之时,正值李子成熟之际,随着一颗李子坠地,李子也呱呱落地,又因李为本姓,所以便起名为李子。李子的母亲早早地离开了人世,随后她的父亲便形如疯癫,成天嘴里念叨着什么大山在召唤他,他要追寻大山而去,成圣成仙之类的胡话,最终一个人走进大山,再也没有了消息,只剩下小李子与爷爷相依为命。
“久安哥哥,昨晚你一整晚都没在家,李子可是找了你好几趟哦!”
“真的吗?”张久安问道。
“假的,骗你的,爷爷说你去送阿姨去了,阿姨还回来吗?”
张久安自然知道李子说的阿姨就是自己的母亲,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李子啊?带你久安哥哥回去休息休息,做些吃的,今天你就别跟着去采猎了。”
“好呀好呀”,还没等张久安说什么,便被李子拉着走上了回镇子的路。
第二章:灾变
暮色如纱,晚风徐徐,晚霞似熊熊烈焰将半边天空燃得火红,而另一半天空恰好在大山之上,却是乌云如墨般沉沉堆积。
未几,采猎之人陆陆续续归来,李子爷爷亦带着丰厚的采猎成果踏入家门,至此,李子与张久安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才总算安然落下。与往昔大不相同的是,今日的猎物竟是格外繁多。
“不知缘何,今日的猎物多得离奇,”李子爷爷言道,“若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定然比这还要收获更多。你们两个小娃子别光干看着,赶紧起锅,咱们今儿个可要好好开开荤。”
三人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野味儿,李子爷爷接着道:“明日辛苦你们俩娃也随我一同前去,照这般速度,不出几日,今年的朝贡便能有着落喽。”
听到此处,李子满是好奇地问道:“爷爷爷爷,为何今日的猎物如此之多呀?”
“那是老天爷对咱们猎风镇的眷顾呀,李子啊,吃完了就赶紧去收拾收拾。”爷爷笑意盈盈地说道。
就在李子去收拾之时,李子爷爷的面色忽地凝重起来:“久安啊,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李爷爷,我今年十五岁。”
“李子刚过了十二岁生辰,你们俩都是苦命的娃呀。”说到此处,李子爷爷轻咳了几声,继而说道,“咱们猎风镇之人只知晓有座山,却不知这山后还有好几座山,我们所活动的范围也仅仅是外围罢了。早年,李子父亲进山采猎,为了一株珍稀药草,误入了山外山,便迷失于山中,不见踪影,众人皆以为他死在了山里。过了三个月后,李子父亲竟然归来了,且还带回一个绝色女子,与李子父亲以夫妻相称,两个月后,这女子便生下了李子,可怪就怪在,起初这女子根本不见显怀,怎的就能在短短两个月便生下孩子呢?”
“啊?那李子妹妹的身份……”
还没等张久安把话说完,李子爷爷摆摆手,将张久安打断道:“今日的采猎你们也都看到了,虽说猎到了如此多的猎物,可大山深处却是异象频生,闷雷滚滚,火光灼灼,死气弥漫,这些猎物皆从大山深处仓皇逃出,个个惊恐万状,我这心里隐隐有着不安,怕是这山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你和李子同病相怜,都是可怜的孩子,我也老了,命不久矣,李爷爷托付你一件事,你务必要将李子照顾好。”言罢,李子爷爷又咳嗽了几声。
听了这番话,张久安心中既有疑惑,又满含感动:“李爷爷何出此言,您身体硬朗着呢,还能活好些年呢,我和李子自幼一起长大,我早已将她视作亲妹妹,您放心便是,我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收拾妥当的李子走了进来,张久安和李爷爷也停下了这个话题,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哼,搞什么呢,你们背着我偷偷说啥呢?”,李子噘着小嘴道。
“哈哈,没啥,爷爷在和你久安哥哥商量明日采猎之事呢,那啥,久安啊,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明日还得上山呢。”
张久安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李子,便往家走去。
“哎?久安哥哥,要不你就在我家睡吧,要不我去你家也行呀,不然你一个人睡不着咋办,久安哥哥?久安哥哥?”
李子在后面喊着,张久安许久都没有回应,末了,张久安才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明日见,小李子。”
第三章:血雾
仿佛是那皎洁的月光轻柔地透过窗户,继而穿过眼眸,直直地映照在了张久安的心底,使得张久安的内心恰似一盏澄澈的明镜,以致于他久久难以入眠。
不禁想起了李子爷爷所说的话语,难道李子真的是他父亲从山里带回的女子怀胎仅两个月就生下的吗?那这个女子又是来自何方?李子的爸爸消失了三个月究竟又去了何处?种种疑惑犹如潮水般相继涌来。忽然之间,张久安察觉到了一个漏洞,他一直听闻,李子的母亲在生下李子后没多久便离世了,然而李子的爷爷对此却只字未提。
其实说到底,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与好奇,但李子爷爷也只不过是担忧自己离开之后李子无人照料,所以才和他讲了这些,也恰如张久安所言,他早已经将李子视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天色渐渐放亮,张久安在迷迷糊糊中,被李子清脆的声音唤醒:“久安哥哥,快起床啦,爷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张久安这才想起,今天要和李子爷爷一起结伴采摘。
行至目的地,张久安习惯性地四下看去,这里只不过是大山的外缘,草木葱茏却不幽密,鸟兽繁多却不稀奇。然而,今天张久安却看到了许多不知名的鸟兽,一只只慌不择路,纷纷落入镇子中人布置的陷阱当中。
就在这时,大山深处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声音之大,几乎使走兽呆而忘跑,使飞禽惊而断飞。镇子中的人也被这一声吸引,纷纷围在一起,忘记采猎,纷纷议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巨响过后,大地一阵颤动,“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由远及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啊,兽崩啦!”兽崩的意思就是成群的大型走兽因为某些原因朝一个方向奔跑而来,看当下的情况,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走兽绝不在少数。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飞禽也黑压压的一片,让本就不明亮的大山里更加黑暗。人们此刻后知后觉,纷纷往山外跑去。
“李子,李子你在哪,快跑!”张久安急忙喊道。
“久安哥哥,我在这呢。”不远处,李子焦急地回答道,“爷爷去收最后一个陷阱还没回来呢。”
“我去找爷爷,你赶紧往山下跑。”
“不,我要和你一块去。”
此刻情况万分紧急,张久安还答应过李爷爷,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子和他一起去冒险,可李子死活不走,情急之下,张久安稍微用力在李子脸上打了一下,李子这才安静了下来:
“李爷爷待我很好,他不光是你的爷爷,也是我的爷爷,别任性,你先下山。”
李子最终含着泪点了点头:“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李子在山下等你。”
说罢,李子在张久安的催促下,往山下跑去,而张久安,则一头扎向陷阱的方向。
果然,在陷阱坑里,张久安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李爷爷,此刻的李爷爷嘴角溢出鲜血,身上还压着一块滚石,想必是李爷爷发现兽崩之后,腿脚不利索,来不及撤退,被半山坡上滚落的石头砸伤。来不及多想,张久安移开压在李爷爷身上的落石,吃力地将李爷爷带出陷阱,踉跄地向山下跑去。
好在没遇到大规模兽崩,前面不远处就是山脚了,忽然,一个声音叫停了张久安。
“久安哥哥,这里,快来……”
原来是李子,她居然没跑下山,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看到奄奄一息的爷爷,李子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爷爷的身边泪流不止,不断地呼唤着爷爷。仿佛是听到了李子的呼唤,爷爷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咳咳,不哭李子,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东西。”说着,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两颗鸟蛋,“这东西你既爱玩又爱吃,爷爷老了,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记得听你久安哥哥的话。”说罢,李子爷爷祈求地看了张久安一眼。
张久安对着李子爷爷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意味着什么,看着李子爷爷再没有了生机,张久安呆立不动,他不是没有眼泪,而且已经流干了。
毕竟还没脱离危险,张久安背起爷爷的尸体,再次催促李子下山,李子摸了一把眼泪,抽泣道:“久安哥哥,你看那边。”
顺着李子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山脚下面升起一团血红色的雾气,不断向周围扩散,就像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要将整个镇子和大山都吞噬掉。
红雾中,依稀还有镇中人的人影,只见他们在红雾中痛苦地挣扎着,不多时又站了起来,只不过再次站起来后,身形怪异,再无半点人的样子,就像一群提线木偶。同时,也有一些飞禽走兽游荡在红雾之中,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伴随着隆隆的雷声。狂风呼啸着,吹得树木东倒西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摧毁。
在这狂风之中,红雾的扩散速度更快了,它像一条巨大的红色巨龙,蜿蜒着向山上爬来。所到之处,一切都变得扭曲、变形,仿佛进入了一个扭曲的世界。
突然,一只黑色的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张久安抬头望去,只见那只乌鸦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它的翅膀上还沾着一些红色的雾气,看起来诡异无比。
“快跑!”张久安大喊一声,拉着李子继续向前跑去。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山林的深处。
而那团红雾,依旧在不断地扩散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它的恐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