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枫静染

后来,那光晕化开了,粉饰着她朦胧的脸,她踮起脚尖,端望那座老旧的小楼。破旧的玻璃窗上,折射着屋里破败的景象,尘埃,埋葬了一切具有希翼的事物,包括那故事,和回忆。

西北方,火烧云咕咚咕咚的翻腾着。

“熟了吧,天空。”似乎是一句电影台词,但是早已忘却出现在哪一帧画面里,粗糙的影像,以及模糊的声线,混合在一起,沉埋在岁月的荒漠里,至此,回忆也染了风尘,“我风尘仆仆的赶来,只为与你相遇,却不知这已是一场别离”。这画面,愈发的模糊,没想到这老旧的影像,在她心中竟有如此的地位。

曾经伫立着的那些信仰,随着岁月的更迭,都已倒塌崩溃,化作飘尘,或者雾霾。诺言,说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离开,始终是一种惯性。后来,累觉,彼此只是在回忆中守候着对方。

或许依旧挺拔的,唯有那几棵树木,抛却了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不招人待见外,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院子外,那一行柳树的。

光线打湿了那画面,后来氤氲开的景致,仿佛水墨随意漂染任流。

那如墨线的柳树丝,被一阵风撩起后,便开始纵情书写,那痕迹,潦草,随意,狂妄,自然。或许那墨柳是喜欢那风的,又或者,那风是它前世的恋人也不一定。

这被水墨漂染的夏天,即将走到尽头,然而热度丝毫不减,尽管时而会感受到秋意的到来,比如说,那荷塘里的枝叶都开始枯败,又或是那街头的枫叶,开始晕染上血液的颜色。

她的视线,带着威胁的意味,剽窃着四周一切可见的残景,是一个尽情的侵略者。又或是那王座上的噬神者,扫过,那一片又一片的断壁残垣,那眼神中的意蕴,或是忧伤故人的离去,或是平静似那湖中残荷。

随着那光,破了那残缺的旧物,然后堂而皇之的将黑暗驱散殆尽。

像荡起了一片波纹,忧伤的黑夜啊,即将结束,明媚的白昼啊,还未到来,这波纹蔓延,极尽远方,直至那最初的一缕光线,将房屋,树木,街巷,都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她愣了愣,甩了甩头,思虑延伸到无限远。后来醒来,像经历了一场无尽的困觉。

门板上白色的油漆, 似乎抗拒木质门对它的亲近之情,厌恶的脱离它,然而这一切都上了年纪,如同唇上起了皮屑。

或许,这世界大概存在神明吧,这破败的残景,大概是神明碗里的残羹冷炙。

残羹冷炙啊,这光景,任何人都不会再瞟见一眼,那么倒掉吧,倒进脏水桶里,被野猫分食。

“唉”

她叹了口气,然后天变黑了。那童年的回忆,是过期的压缩饼干,咀嚼着,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但是味道却早已变了。

过些时日,大概还会回来看看的,至于会间隔多久,这谁也说不准。十年?或许有点短暂,那么二十年吧,或是当我垂入暮年,我想起你,该是如何的光景。

后来,那背影沉入了远方,远方有归人,当然也有离人。

孤独,是我写好的诗歌

起床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我喜欢养猫,但母亲说,我比家里的那只好吃懒做多了。

我贪念老家的壁炉,每个冬天,披着一张毯子,昏睡到天明。客厅里的电视,会忘记关掉,微波炉里温热的牛奶,会变得微凉。即使有人敲门,也懒得去开,就当我已死去多时吧。

2014年之前,我每年都会回老家看看,去看我的故友——苏洛。

对于苏洛的依赖,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就好似诗人笔端的诗歌对于春天的依赖,又好似热切的枫火对于秋天的依赖,又或是北方荒原里的衰草,等待冬天的到来。

“嗨,大傻子,还记得我吗。”

岁月是没有回声的,你低头仰头的瞬间,或许他已然离去,不留眷顾。

雨水,打落在地面上,地上纷乱的叶子,浸泡了雨水,腐蚀了那残年。几经世事,依旧无法忘怀他,苏洛。

秋天啊,秋天,我告别你,你无法宽慰我的身心。或许,已然忘却的,是那年烽火台上,于过往世事划上的句点。

“顾小寒,还记得我吗”

如同水滴,击打在空旷的广场上,奢求的是什么,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灵魂回音那一说。

几乎每一片回忆,都是在梦境里,最终被诠释完整。他好看的嘴角,略长的刘海儿,以及醉人的笑意。

“小寒啊,去把阳台上的衣服,取下来”

似乎现实有意要打破这平静的一切,后来那平静的湖面,荡起一片涟漪。

阳光溅落,打湿了曾经,他平和的双眸里,有着善意流露。“顾小寒,还记得我吗”。

窗户外面,秋风,猎猎作响。挂在阳台上的衣服,像一片片艳彩旗帜。

我当然记得苏洛陪我走过的那些年,那么请给我一个轻易就可以忘记他的理由。

“小寒,你快把衣服取下来,待会要下雨了”

他们都说我是一个阳光的女孩儿,都说,那就一定是了?

想念,是一种毒,世上已然没了解药。他本来就是那种个性,说走就走的。既然离开,是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冬天的风,如同锋刃,割得脸生疼生疼的,我坐在苏洛单车后座上,依靠着他的背,有时候想想,如果这样的日子,再延续一百年,自己大概都是甘愿的吧。

天空开始变得阴沉,老妈说的没错,可能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昨天,去看了他家曾经的住处。视线蒙上了一层灰尘,夕阳将光线拉长,后来,自己的腿,像连接了地脉。挪不动脚步,就那么望着,望着,那一切破损残旧的物质,最终崩溃倒塌,我知道我始终会遗忘,因为这已成惯性。

大概除了他,没人会逼迫我,记住任何事,任何人。

“大傻子,来年我还会来看你的”

梦呓般的自叙,其实说了很多话,大致是因为想念,当年刻在院落里的大洋槐上的字眼,也依旧存在。“顾小寒,记住这里,记住我”

似乎也更像是一种诅咒,原来多年以后,仅有此地,可以多些念想。

今年,她念大三了,96年出生,满18了。有些念想,始终没有实现,而这些念想,或许终究会变成幻想,一遍一遍的在梦境里实现。

原来,即使离开了,也是那么的任性。几乎每年她的生日,他都会如初的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与她一起吹灭蜡烛,然后看着她含蓄的笑着。

有时候真的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她或是我,浑浊不清,明明只是在写自己的故事,可是却觉得,自己更像个旁观者,偷窥着对方的生活。

他走了,伴着春天里的丁香与紫鹃。伴着冬天里的烈火与寒雪,伴着夏天里的虫鸣与柳荫,伴着秋天里的雨水和枫火。

点燃一根香烟,在黑夜里游荡,我是孤魂,你是野鬼,伴我流浪,流浪天涯。

“小寒,你怎么还在睡啊”

醒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做好了早饭。不日,又要开学了。

2014年的冬天,让人感觉深沉。白皑皑的雪地,以及暗蓝色的天空。让人高兴不起来,这种景致,实在是刻意为之,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静谧的一潭水。里面没有游鱼,没有泥沙,很干净的一潭水。

“这真是一个沉默的冬天”

依旧会出现幻听,耳边不时的出现他的嗓音。吃了大量治疗精神抑郁的药物,像是一场拉锯战,除非出现了鲜活的力量,让她遗忘旧尘。

她窝在壁炉旁,用手指轻轻的捋顺多多的毛发,多多就是她养的那只肥猫。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母亲说,那只猫迟早会得高血压糖尿病,顾小寒看着母亲一个劲儿的笑,“才不会呢,开什么玩笑”。壁炉里的柴火,呼呼的燃烧着,那火飘摇不定,尘埃与烈火抵死缠绵,然而这个冬天,也即将走到尽头。

正月十五,窗外灯火璀璨,有烟花跟爆竹,空气中是刺鼻的火药味。感觉大自然硬生生的被人为的撕裂开,那些烟花,明明是天空流着血液的伤疤,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她说,“妈,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恢复过来了”

到了深夜,安静些了,灯火熄了,烟花灭了。房间里变得阒寂,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这一段时间,已相当的讨厌嘈杂的环境。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即使是父母也找寻不到的地方。

而他,也依旧会每天给自己打来电话,尽管只是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或者有时候根本找不到话题。

她当然无法忘记苏洛,一个秤砣,自然而然的陷入泥淤,这是不必刻意为之的。

那么她的心,就是一片沼泽吧,会有人将那个秤砣,拉起来吗。

“青禾,我心里有个人,我走不出去”吞咽下嘴里的药片,然后无力的喘息着。

“我帮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挂掉电话后,已是凌晨三点半。

多多的呼吸声,均匀柔和。今晚,这只肥猫,吃了半斤小鱼干,到了半夜,会闹肚子吧。“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吧”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合上眼,像交代完了后事。

那曾经是一场梦,如今是一壶茶

“天冷多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皮肤就不会干燥了”

春天,生命活泛自由。

空气里滋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像火花一样,悦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清城就想笑,每次想到苏洛就想哭。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那么歌曲里谱出的韵律,大概也是暖的冷的。

“喂,大傻子,我大三了哦”

你能听到吗?不,他听不到,听不到了。

“小寒,你又迟到了”清城拍了拍顾小寒的肩膀。

她皱了皱眉,“你要不要这么热情,拍的我好疼”。

“我错了,错了啦”清城吐了吐舌头,哪像一个21岁的大男生,明明只是个孩子罢了,顾小寒心里暗忖着。

“小寒,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新的书店,放学后,一起去看书吧”

“向清城,旧的又何妨,新的能如何”其实,本来自己的个性,本没有这么寡淡,近期时有的神经质,大概是因为去年冬天会老家的原因吧。

见到向清城,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明明有太多的话,憋在心里。

“小寒,啦啦啦,看今天的便当”向清城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精美的便当,摆在顾小寒的面前。

顾小寒用左手拄着腮,凝视着他。

“你好烦”翻了翻白眼,阳光呼啦一下子挤满她的视界,向清城融入了那片阴影中,此时顾小寒的面前全是阳光。

顾小寒,你冷吗?

就是这样,那声息就是这样,忽然在耳边出现。顾小寒,你冷吗。然后,如同蒸汽贴近玻璃,留下一片片细密的水珠,带着温热的温度,后来归于一片寂凉。

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出现误差。苏洛,是你吗,眼睛睁开闭上。仿佛岁月开启的门,浑浊的黑暗里,荡漾出一片温柔的光,他从那片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顾小寒,露出温润的笑意。

“顾小寒,你冷吗”

后来,那扇门,悄悄的闭合上了。挣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向清城,以及一片白花花的墙壁,胳膊上插着针,吊在自己头上的药物,啪嗒,啪嗒,滴入透明塑料的容器中,然后缓慢的融入她的血液中。

“我睡了多久?清城”

“一天一夜了”

“我怎么了”

“你感冒了,发了高烧”

“哦”

依旧记得那微弱的声息,“顾小寒,你冷吗”

坐在他单车的后座,他总是会问她,顾小寒,你冷吗。

哦,原来,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的单车,早已锈迹斑斑了吧。

“小寒,尝试着放开吧,不要固执了”向清城,拉开房间的窗帘,后来,刺烈的光芒,瞬间,蔓延开来,像一片水墨,随意的滋生出温暖的枝蔓。

她闭着眼睛,冥想着。最近,学习成绩也有些下滑了,考试期间,总是会出现他的嗓音,沉郁而又温润的感觉。脑袋想要炸裂开,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假如,那条项链没有做平抛运动,假如,在他跃入那片水域之前,她及时的阻止。那么,可能,她的生活,不会变成这样。

大傻子,你为什么那么傻,只是一条项链而已。

后来,湖面浮出白色的泡沫,你记得吗,你曾经说过,人死之后,灵魂都会变成泡沫的。

那么,你变成泡沫了吗。

大傻子。。。。。。

直至嗓音变得悲恸,直至再也喊不出他的名字。所以,遗忘吧,顾小寒,忘记他吧。

阳光拂过她的面颊,金色的光晕,漂染着她苍白的面色。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呼吸。

空气中躁动的尘埃,悄悄的落在她的发梢上,悄悄的落在她的心里,悄悄的落在她的灵魂深处。

“向清城,你在吗”

“小寒”他轻轻的推开门,阳光倾泻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上。

幽暗的影,与沸腾的光芒,彼此参合,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那种潮湿大概叫做忧伤吧。

新的世界,在感官残缺不全后,于是就抛弃了旧的世界。

“青禾,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该有多难过”

思绪逐渐起航,那些轮廓,虽已残缺不全。但依旧能辨识的出,他们究竟是谁或谁。

一望无际的草原,野马撒欢奔跑,有啃食着青草的牛羊,有青禾看着我,开心的笑。当逐渐找回自我的感觉,新的世界开始延伸出来。

青禾说“顾小寒,不是世界上没有了另一个人,你就不再完整了”。青禾的脸,略显的清晰,后来又逐渐模糊。

清新的泥土香气,以及野马捋顺的鬃毛,青禾手里的鞭子,以及纯白色的羊奶。

2010年的夏,距今已经无限遥远。青禾说,一秒钟的间隙,就意味着天堂还有地狱。在那短暂的一秒钟,无数人死去,无数人诞生。

可是那是接近五年的时光啊,你似乎仅仅听见,你耳边的风在对你诉说,勿念,勿念,勿念。

2010年的夏,苏洛突然不见了。

后来,他们都说,苏洛去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眼前无数的人,问我同一个问题,顾小寒,你还记得我吗。

2010年的夏,我认识了青禾,是一个内蒙的姑娘,在网上结缘,后来情谊延伸到现实中。

“顾小寒,你难以想象的世界,有那么大那么大”

那个姑娘,会让我的心思,延伸到无限远,直至后来,我做出了我一生中最精明也是最荒唐的抉择,我决定一人去往草原。

那是我刚出院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你可以想象所有人几乎都要疯了,他们满大街的寻找,顾小寒。他们在想,顾小寒那姑娘,是不是因为失忆走丢了,然而他们一定不知道,我的记忆比任何人都要清晰,只是我选择忘却罢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你能理解吗。

火车荡了一天一夜,后来,我到了,给青禾打电话,她说来接我,但是我在火车站,丢了手机。

后来看到青禾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青禾看着我笑,“傻妮子,我找了你一天了”。

我们吃了刀削面,吃了烤羊腿,后来青禾问我,小寒,你还难过吗?

我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青禾不断的笑着。

“你就不像跑马的汉子,那么溜”后来,我跟青禾买了去呼和浩特的车票,我们连夜坐的火车。

“小寒,你冷吗”那种声音,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那是苏洛的声音,我坐在苏洛单车的后面,苏洛喊我,“小寒,你冷吗”。

醒来的时候,青禾一直盯着我看。

我问她,怎么了。

她抚了抚我的额头“你睡觉的时候,一共喊了那个名字,九十九次”

“哦”

“小寒,女生有一种本领你知道吗”

“嗯?”

“只要难过,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哭,也不难过”后来,扭过头,看车窗外流过的风景。车窗上粘合着苏洛的背影,“小寒,你冷吗”

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蓝天,比北京的天空蓝一百倍,不,一万倍。

青禾带我去她的学校,青禾念大三了,当时,我还在念高二。但是感觉,青禾比我孩子气多了。

青禾念的是内蒙古农业大学,“你知道吗,小寒,当时我的心比你要凉”

“嗯?”

“我念大学的那年,父亲出了车祸”青禾看着我笑,明明没有难过的痕迹。或者说,已经藏得够深了。

“青禾,我无法容忍我生命中的任何一个人离我而去”

“所以你很脆弱”

“青禾,其实我喜欢的人,不是苏洛”

“那你为什么难过?”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烙下的印迹太深了”。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戴着鸭舌帽,看着你笑,少年说,顾小寒,欢迎你进入我的世界。从此以后,你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

“嗨,顾小寒,你还记得我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在有限的生命里,遇见那个人两次,两次刻骨铭心的记忆。

故事的画面里,有他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小寒,你别那么傻,好不好”站在楼顶,底下是无尽的深渊。生命的隔阂,天堂与人世的隔阂。

其实本来已经放弃了,后来他拼命的喊她的名字,那个冬天,白雪皑皑,似乎血液也即将冷冻成冷白色。

他哭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不要放弃自己好不好,生命本来已经很脆弱了”或许那时候,有一股温情流动在她的心里。

所以即使过去了好多年, 那个她也依旧记得那个他。

世界上,有没有比我们更孤单的孩子。

去往天堂的那列火车,是否已经鸣笛,那么,你们还好吗。

心里有太多的难过,如同涌动的潮水,难以承受的忧伤,溢出了海平面,后来翻涌的浪花,迎面而来。血淋淋的伤口,被冰冻住了。

如果没有红细胞的存在,那么血液里所含的物质,还有血清,还有悲伤。他们一样的没有灵魂的翻涌,冲击着心脏吧。

难过或许就是由此产生的。

她任性的将那条项链,扔进湖泊里,所以她后悔了。后来,他跃进去,残血的夕阳下,只剩下少年那坚毅的面庞,在脑海里,烙下一片深深的印记。

父亲离开的时候,给她的唯一信物,那条项链。

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他累了,睡着了。他早就累了吧,所以他睡着了。

小学五年级吗,初次见到他,白白净净的一个小男生。稚嫩的童音,依旧清晰可辨,“哦,你叫顾小寒啊。”

村落里的小路,一遍又一遍的踩过, 落日的残辉,将彼此的身体拉长,形成一条浅淡蔓延的影线。

“你叫我苏洛就行了”漠然的回答,蓦然的回过头去。她脸上淡淡的光晕,似乎暖化了他心底某些幽暗的物质。

“你总是这么罗嗦,说了不用给我准备饭盒的”她看着他笑,他瞪着她,但如何也无法对这个性格温顺的小女生产生任何的愤怒。

哟,岁月,你也曾这么华丽婉转。

嗨,小寒,你也曾如此温柔可爱。

唔,苏洛,你深埋在岁月里的轮廓依旧那么深刻。

呼,所有人,在呼气吸气的那一瞬间,似乎都改变了模样。

那么,小寒,你冷吗?

她离开的时候,哭红了眼睛,小学六年级,父亲转到省城工作,这座偏远的小山村,注定会成为回忆的片段驻守在思想深处,或许终究会遗忘吧。

“走吧,走吧,以后再也没人烦我了”苏洛挥了挥手,冲着小寒离去的身影,依旧是那轮落日,也依旧是那条羊肠小路,那残辉,将小寒的影子和苏洛的影子,叠在一起。于是,你知道了吧,不是那么容易遗忘的,回忆终将与现实重叠,那么以后的日子里,谁会是那个苏洛?

后来,喜欢在深夜里,听慢歌,那些婉转的曲调,总是会轻而易举的攻克心底脆弱的坚强。每个人都披着一层坚硬的外壳,对,每个人。总有一些事,会成为腐蚀那层外壳的浓硫酸。也总有一些人,扮演着黑夜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呐喊声的摇滚歌手,会刺穿你的心脏,刺穿你的信仰,刺穿你的坚强,或许,依稀间,你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

恍恍然,后来醒来,看到向清城明亮的面容,是啊,总有一些人,在你的生命中,扮演着光明的一面,比如向清城,他是正午的暖阳,比如青禾,她是夜间凉爽的月光,但总会照亮你的明天,不是吗。

“喝点粥吧”向清城一直等候在这里,只有向清城会这样,只有他而已,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他们都说我是一个阳光的孩子,他们真的了解我吗,那么,他们都说,那就一定是了?

好似深蓝的墨水被打翻了,天空千丝万缕的蓝,脑袋有些眩晕,那缕缕光华,仿佛是引你沉醉的酒水,在苦涩的心底,酝酿,后来发出阵阵沉香。

青禾发来的明信片,被她轻轻的收于抽屉里,覆盖在书本里残章的那坨光线,有一种忧伤挥发的味道。那残章,是未发生的故事,化为了灰烬,散却的尘埃。

《疼痛的孩子》。。。。。。

春树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夏天,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市上沸腾的人群与车流,那些堪称绝望的回忆,深深的凝刻在她的心底。

春树的第一本书,她没看完,后来陆续出版的几本小说,一直摆放在她的书柜里。

“如果,阳光依旧存在”

那么“小寒,你冷吗”

春树的文字,给人一种极致的感官刺激,有一种绝望深埋在作者心底。那么,春树,你的绝望是什么。

高中最好的朋友,可以被称作挚友,或许也只有她,会整夜整夜的陪着顾小寒在天台上,静坐。或许也只有她,会在她绝望的时候,刺穿她心底最为脆弱的忧伤,那么,就像有毒的血液被吸干,从春树的嘴角流淌出一吮有毒的黑色液体。她总能在她最绝望的那一刻,给她坚强的理由。

“小寒,我们都很想你”她知道,春树已经离开向清城好久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春树是喜欢向清城的,而向清城喜欢的则是她。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那天夜里,给向清城打了一夜的电话,后来不声不响的离开,或许对方早已察觉。

站在登机口,勘视着来时的路,心就像被刀子绞了一般。她啊,或许,早已失去了爱的资格。

这一年,伦敦的天气,有些反常。雨水不断,浸泡在雨水里的枯枝残叶,渐渐的释放出了腐朽的气息,她穿着一件毛衣外加一件外套,依旧有些许的寒凉。许久不读的诗歌文集,在枕边也似是成了精怪,有一夜,她的梦境里,出现了李清照,本是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却仓促的诉说了一世的悲凉与甘苦。她,顾小寒,跟那个古境里的女子,或许彼此间同样的固执,在于无法将感情再一次深刻的投入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那一夜,春树的叶子,都谢了,逢着每一个春天,都会间或的拾起一片落叶,轻嗅那脉络清晰的叶片。

春树,春树,恍然间,春树已经不是春树了,而她顾小寒,或许,也不再是曾经的顾小寒了。

走在街头,看到某些旗帜鲜明的年轻人,静视,就想起了苏洛,向清城,春树,还有青禾。

能够驻扎在她心底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了,不知道,家里养的那只肥猫多多,今夜,是否又多吃了两斤小鱼干,是否会拉肚子,是否像母亲说的那样,那只肥猫,多多,迟早会得高血压糖尿病?

“他们都很爱你”,春树最新出版的那本小说里,无意间提起了她,那个叫做寒生的姑娘。是啊,寒生,她顾小寒,不就是一棵彻底的寒生植物。

后来,春树偶然间跟她提起,清城出国了,似乎是来找她的。那一夜,她睡的不好,失眠成瘾,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的陈年葡萄酒,有一种涩涩的味道,直至半夜两点钟,她的眼睛,依旧无法合上。

新认识的朋友,叫做陈安妮,很爽朗的性格,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女孩儿,她也知道,或许唯有如此的女子,才不会被她的忧虑,腐蚀。

或许,这样的女子,才会给她带来些许的温暖与光明。去附近的酒吧里,喝酒,然后给陈安妮打去电话,“三十分钟以后,我希望你出现在Loser”。你只需这样跟她交谈,简单明了,而她或许也不会违逆你的想法。她知道,陈安妮更符合一些深沉的人的审美观,因为陈安妮很简单,仅此而已。

也依旧会收到青禾的明信片,通常会在里面,写一些祝福的话语,或者偶尔一些星座占卜,又或是每天的生活日常,这更让她感觉,自己是离现实世界一步之遥的女子。

灿烂的晨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陈安妮已经悄悄的离开。坐在阳台的沙发椅上,左手边一对啤酒瓶,还有抽剩的烟蒂,尽管有时候,呛得眼睛流泪,但那种感觉似乎给了她些许的安慰,被火光灼伤的感觉。

这一学年,注定是一个忙碌的学年,陈安妮在楼底下喊她,她们是一所学校的,只是不同院系而已,她的导师是一个中年的白种人,喜欢开玩笑,喜欢德国的黑啤,喜欢带有烤肉味的汉堡。但,她记得他似乎更加喜欢在冰激凌上涂辣酱,生活,也毕竟是生活,即使有再多的异想天开,最终也会归于沉寂,就像午后的校园,仅有风吹过的声息。

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大多都是优秀的男子,他们说,自己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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