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已经是夏末,在这个时候,白天闷热粘稠的空气里往往浮动着某些躁动不安的因子,而傍晚的太阳快要落下去时,清凉的夏风又带来安静美丽的心景,也许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季节。
繁闹了一天的小城,此刻也好似一个玩累的孩子,躺在夕阳余晖映照的小床上,酣酣睡去,只偶尔有几辆拉满水果的东风卡车路过,留下一阵鸣笛声。不时的几只归巢之雀的泛白身影,划破这片寂静而不失亲切的土地……
小城西边的广场上,三五成君的老人们打着扑克,或者练练太极,看看大荧幕上的直播新闻。饭后,小孩们也在长辈的陪同下玩闹开去。
广场前面,是一条不很宽的街道,车辆很少,是小城中唯一的一条未被拓宽的巷子,由于路旁一棵棵法国梧桐的缘故,小道仍是步行街。但每每这个时候,当街的商贩们也开始叫卖各色的小吃,生意虽不理想,却给不知名的街区平添了几分诗意。古朴的交通牌,一栋栋居民的平房或不很符规的四合院儿也不禁透出一股舒服的感觉。……
小路自西向东,其中的平房叶“一”字型构建,夏至已至,绿油油的爬山虎占满了各家的外墙,不知是谁栽的,其间有幢门前的染上钉了篮筐,篮圈和板儿已有些锈斑,而门前的石路却不缺平整。那是一个叫岚的男孩家,他是小城重点中学的学生,正为高考奋斗呢,偶尔会抽空与哥们儿打打球的他个儿很高,眼睛明亮清澈,有副干净的笑容……
离岚家远不足50米就是一个周日开放的水泥篮球场,管理员是这一区出了名儿的“河乐狮”脾气那甭说。而对于球可当饭他们这些“飞型”青少年,也可能低声下气,蹑手蹑脚……
岚爱打球,而其间总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默默地坐在场边的绿茵地上,握着男孩汗水浸湿的毛巾,满足地看着。而女孩家就离岚家不远,都这个街区,由于两家关系特别好,所以就这样,他俩打打闹闹了十几年,听说他俩同班。父母还是从城郊一同搬进城市的。
女孩家是那种满园栽满向日葵的阳光小院了,院子不大,却不失温馨,女孩每天都精心照料她的花宝宝们,岚也不时来该,管女孩叫寻。
两个满是创意的傻瓜给门口的街区取名叫:梧桐路。
这条略显苍老的街道两旁一共有23棵梧桐,阳光照耀下的路面,没有两眼的光线,只有一条从叶缝间挤进的阳光在路面上印下花瓣大小的光点。仿佛记忆了俩小孩穿背带裤数梧桐的画面,听说树是他们新手数的……
(二)
雨后的周末冲去了烦恼的琐事。
傍晚,寻手中拿着一大袋可比克薯片来到学校的操场。离街区约摸五分钟步程。他们的教室在南教学楼二层。
寻见教室没人,便两次向操场走去,这里已有不少学生聚集在那里了。学校要办什么英语角,今天是第一次举行,妈妈才听说后就硬是把寻从家里赶了出来。刚到的时候,那些谈笑自若的校友们把她吓了一跳,到了人堆里才发现,活动几乎没什么人组织,大家都要说汉语,嘿嘿,来凑凑热闹也不蛮不错的。
“我说大小姐啊,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了让我跟你一块儿来吗?你爱瞎跑也要事先说一下吧?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寻才悠然地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岚正喘着粗气站在她面前,眉毛微微皱着看着她。眼看岚那么严肃地站着,略带搞笑,寻本想笑出声来,但还是立刻一脸无辜的说sorry,不小心忘了。
此刻操场上又陆续来了不少人,岚和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稀稀拉拉的人堆里。好久……
岚站在操场上,将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圆,放在右眼上,左眼紧闭,寻踩着草地走过来,问他在看什么?
天空啊。长满白云,层层叠叠,我们像站在白色的火山底那露出一块湛蓝的地方,一如蓝色的缺口,我想冲出去!岚这样说道,于是躺下来,沉默了许久。
的确,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到处都有楼梯,通往天台;或者地下室;通往天堂,或者地狱。那风声肆意出没,在耳边刮出火花。
“哼,天堂!很近么?”“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岚轻叹。
泛白的云朵,零星的风筝……
夏天,的确,这是我曾见过最美的画。
那些嫩黄色的田野如一部古老的电影一页一页地每个人眼里变换出不一样的感伤季节。
他们驱车的身影在画面间穿过,车轮碾过的地方是一条清晰的水印,因为江南的春夏总是细雨绵绵。那是寻和岚和小学,被一望无垠的麦田蔟拥着。在一片黄绿中露出红色的屋顶,煞是好看。
懒洋洋的暖风总在不知不觉中从窗子的缝隙溜进来,以至于那时的他们每次上课都感觉昏昏欲睡。
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仍一同站在重点中学的校园里,但并不会忘记小女孩穿着过膝的裙子,与背带裤小男孩一同坐在鱼塘边舔着可爱冰淇淋的景象。岚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球鞋,一字一顿地说:“那时我们常常放风筝呵!?”寻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问:“夏天的风筝是否依昔能高飞呀!”广场上的那些孩子们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一个动作,一遍又一遍在大理石中上奔跑。只要线上的风筝可以飞,哪怕只有一点儿高度,他们也会高兴地手舞足蹈。他们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单纯的幸福……
于是他们决定周日去放风筝。或许是相约去找寻属于幼年的他们吧。
(三)
又一个不知名的夜……
手里的咖啡滚烫,一丝丝热气在上升、上升,直至完全蒸发掉。岚拉开窗户,望着对面的街头号毫无保留得印在眼前,随后顺着电杆数过去,看到了寻的房间亮着灯。
岚拿起手机给寻发了条消息。
(在干什么呢?)数十秒后手机振了。(发呆,你呢?)
(无聊中……― ―!)(你没发现今晚夜空很美?)
(正在看啊!)寻拉开窗帘,老远处看见了岚,这里已是10点多了,梧桐路零星有几处灯光,暗黄暗黄的。
寻和岚虽然彼此都看得见对方,但还是只能发讯息联系,或许这也是一种最远而又最近的距离吧。
(寻,我们出来走走吧!)(好啊!我都快闷死了!)
见面的地方是梧桐路上最近才开的水吧,寻喜欢那儿的奶昔。老板是一位客气的上海人,每每客人临走前还不忘送上吧台现烤的普鲁士布丁。
“下周的模拟考准备得怎么样了?”寻笑眯眯的问道。“真讨厌,老妈天天唠叨我的数理化,我头都快大了!烦人!”岚愤愤地讲。
寻喝了一口奶昔,有点儿酸甜。这里寻才细细地打量起岚:纯绵的白色短袖T恤,白色长裤,白色运动鞋,哇呀!简直一个“白衣天使”,嘻嘻~!随后开玩笑地说:“人家都说喜欢穿白色的有自恋倾向啊!”岚看看自己,再看看周围,立刻摆出一副自我陶醉的表情:“唉,谁叫我长得这么——。”
“哎,喂,没见人家正吃着东西啊?”寻赶忙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他,然后作呕吐状,将半个椰塔塞进岚嘴里。满嘴椰仁儿的岚还忘迸出句:“下周考试,这段时间你要辅导下我理综噶!”
岚这个男孩,文笔不俗,英语超棒,典型一文科生,却走上忍辱负重的理科路。每次大小考算理科综合总让他伤心不已。想到这里,理所当然要寻花时间给他讲那些弄得他头昏脑涨的题了。不过,寻倒也耐心,很仔细地讲,最后当岚明白了,总会很灿烂明亮地笑起来。许多人都没有寻这样的笑容,纯净天真,一览无余。
水吧昏暗的陶木柱上的钟摆,轻蔑地走过一圈又一圈了。水汉民打烊时间将近,两人在老板热情的差别中离开了吧台,朝门外走去。
天,也不自然地袭走了暖意。那晚,小城很静,很静~
(四)
今天是周末,可步步紧逼的期末考让人丝毫嗅不着假日的惬意,之前两个计划的出游最终因为连续不断地雨天而告一段落,他们从来没想到闲暇与繁忙的夹缝中会藏着些什么,因为所有,因为一切都很匆匆,在充斥着雨滴和灰尘味的天气下,很多不经意错过的事就会变得愈加陌生。
寻打给岚商量放风筝的事儿,岚说他的热情已被雨水浇灭了。而寻依然像刚开始计划时那么兴奋。岚说她有时候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寻在心里默默想:
一年后的今天,我们会像这风筝一样烟消云散么?
如果会,那么我一定很难过的。
可最终事与愿违……因为,时间从未等过谁。
(五)
于是,黑色考试日来了,又去了,一切如电影般闪过的镜头,没错,考试如飞过的子弹,对于那些早已千疮百孔的高中生来说,即使再多几个洞,又有什么呢?
这一天是8号,而岚和寻所住的这一街区,后半年每逢尾号是8的日子就会停电。漆黑噬啮着幽深以及清秀的街道,岚举着小小的烛火,点燃熟悉的蚊香,轻烟在泛黄的烛光下一缕缕的,升至半空,缠绵悱恻地打着转,弥散了,化作无数末日里的繁花、清香。
冗长而昏昏欲睡的夏天,蝉、鸣不完整个夏天的热闹,岚和寻坐在地砖上远离着炙热的乳胶墙,用沉静的心去听P4中的Back Street 的充满夏日气息的歌曲。岚睡了。寻在细碎流淌的时间里察言观色岚,感受到了他缓慢的呼吸,得到的是无限满足。
寻拥有岚这样的好朋友,但不知道自己会在哪种景象中孤独难过,或会我一个无人发掘的词,孤单落泪,矩拭伤口,一切会随时光迁移变得鲜明,令人怀念。
夏至已至,混乱的生物钟让寻也搞不清自己是活在梦里还是其他地方。她只知道自己很少12点以前睡,像午夜游魂或波斯猫。发光的电脑屏幕总将她的脸映得苍白……
的确,生活,像午夜的一杯鸡尾酒,散发着腐朽而诡异的气息。
而夏天,不也是一个牵扯起回忆的季节么?没错,翻过去一个年头,我们被高考洗礼后再次想起彼刻,被时间翻开的伤痕,能清楚地证明今天,也是那时。正残忍地离我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