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4年9月初,我在家乡的一个小镇上晒着太阳晃着酒杯,一没工作,二不上学,鬼知道当时我在干些什么,看到别人家孩子都拎着行李去上学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觉得应该找点事情做做。
当时住的是一个套间,一共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两个卫生间,其他两个房间都住了两个人,只有我一个人住。对门的是一对夫妻,隔壁住着一个小姐姐和她的工友。小姐姐比我大一两岁,被老公家暴后,丢下几个月大的孩子一个人跑出来打工了。
她们在一家小作坊里做杂工,打扫卫生,检验零件,来不及的时候也要被老板赶去做包装。很辛苦,一个月拿到手三千多块钱。
小姐姐整天一身工作服,我几乎没见她买过新衣服,吃的不是稀饭就是米粥,菜是自己腌的咸菜。
有时候我用厨房给当时暧昧的男生煲汤,和她搭话,当时我表面上看起来像“啃老族”,但一心高傲得要死,不肯听父母的话找份工作安定下来,总想着一支笔一把琴走天下,“不幸”的是上学的时候让我有过这种经历。所以自认为相比她们整日在小作坊里劳作要见过一些世面,时不时用说教的口吻对她说,“小姐姐,女人嘛,自个儿不对自个儿好,还能指望谁呢?”
很多时候,她都是笑笑不作声,我也懒得继续找话题。
有一次,她在厨房腌酸豆角,我在门口和新交的男朋友腻歪。新交的男朋友年纪不大,仗着有个土豪爹,到处放荡,墨迹想要在我这过夜,我不肯留他。不是装什么圣女,只是那天晚上我约了朋友去酒吧,不想带他去,于是便想打发他走。
小姐姐在厨房里听见我们腻歪,kiss goodbye,也看到了新交的男朋友双手在我身上不老实。我走进门的时候,她叫我,脸上挂着笑容,却对我说,“之前我觉得结婚过日子不就那么一回事,直到后来遇到一些事,才想明白,不管怎样,女人还是要有一份正当工作,至少要能养活得了自己,那样男人才会尊重你。”
我点头表示认可,却立马转身回了房间。
当时的我心高气傲,哪听得下这种话,这不明摆着我特么就是一靠男人吃饭女表么!这个锅我可不背。
那时候,我一直梦想着写作,喝酒,弹琴,唱歌的日子,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也算不上啃老,因为自己手里还有一些积蓄,偶尔也会通过朋友接一些文案拿来做。表面上看起来真的不像个好女孩,熬夜泡吧,抽烟喝酒,换男朋友的速度比得上季节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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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那天晚上我没去赴朋友的约,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清了房间,退房子办手续,拿着卡里仅剩的七千多块钱,离开了那个我住了将近4个月的小房间。
真正让我选择结束这种混日子的生活状态的,是小姐姐那两个字——尊重。
不光是让男人尊重你,还想要一群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尊重你。
想着毕业后的自己虽然饿不死,也不至于向父母伸手要钱,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终究不好混,尤其是终日被一些所谓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的闲言碎语围绕着,以至于我逃离了原本的家,独自一人租住在外面。
我想要改变他们对我的看法,得到起码的尊严。
但当时只是有这么一个意识,并没有实际性的规划,是选择按部就班的工作结婚生子让父母不操心,还是依旧遵循内心所求,但可以换种方式去体现,比如说,最简单的,做出点看得见的成绩,房子or车子。
我不知道要怎么选择,这种迷茫一直伴随我到珠峰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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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在办好退房手续之后,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新交的男朋友开着他爸给他买的跑车,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不舍,但还是一脚油门把我送到了机场。善于逢场作戏的人,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有一个难堪的结局。
我下了车,依然和之前那样,笑嘻嘻地和他kiss goodbye,这一次,他的手不再不老实,还没看我进电梯,便掉头踩一脚油门迅速离去。
BMW跑车发动机的声音真好听,只可惜,不是我的。
进了电梯,摸摸兜里的钱,想着这一路的漫无目的,最后默默坐上机场大巴去火车站。从上海出发,买了一张硬座,直达拉萨。
48小时的火车,生理煎熬必不用说,最关键的,还是心理,毕竟这一次的旅行是带着情绪离开的。
而这种情绪,最大的因素却来自对自己未来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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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是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比如说新学期开学,比如说临近毕业,再比如说像我这样不愿面对现实的。
但不管怎样,终究会有一个答案在等你。
到大拉萨后,我本想着在大昭寺前晒晒太阳喝喝甜茶转转经筒过几天想明白了就回去了。
不管是继续任性的漂泊还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总会有一个选择。
然而那一天喝着甜茶搓着念珠的时候,径直走来一个胡子拉碴,长袍大褂的藏族中年男子,在视觉上看起来至少是叔叔辈的。
他在我对面坐下,要了一壶甜茶,和我微笑示意,我回之笑脸,大家都没有说话。
拉萨海拔高,落日也晚,不到九十点钟,太阳不会完全落下去。当时的时间按内陆来算的话已经算是前半夜了,但于拉萨而言,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壶甜茶很快就喝完了,我看看表,时间不早了。
不管是半夜还是刚开始的夜生活,我都要离开了。
当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对面的胡子大叔说了一句“去珠峰大本营吧。”
我以为他不是和我说话,没搭理他。不过当时若是他确实是跟我说话,我也不会冒然应允,虽然心大,但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谨慎些。
回到住的八郎学旅馆,几天的沉思冥想显然对我毫无作用,于是打算第二天离开。
至于下一站,我还不确定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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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二天清晨,我办了退房手续,一路搭便车到了日客则。
为什么选择来日客则呢,其实很大原因是日客则有一个老朋友洛桑,他是当地某个小学的校长,从微博上认识到后来开始寄一些书到他们学校,渐渐有了一些联系。
去学校转了半天,见了一些天真烂漫的孩子,洛桑留我住两天,我没答应,觉得自己还没找到答案。
在日客则车站,我又见到了胡子大叔,有了一次一桌喝茶的经历,我上前问他,这是打算去哪,他说客人包了车子,去珠峰大本营。
我当时脑子里跳过的就是那天晚上胡子大叔说的那句“去珠峰大本营吧”,于是脑子一热就央求他能带我一个不。
他示意我去问问客人,我看到车旁站着一群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摇摇头,心里害怕,不想同行。
胡子大叔叫我在原地等一下,自己和他们去商量。
很快,胡子大叔向我招招手,我背着小包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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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当我出现在那群男人面前时,他们几乎是惊叫起来,“穿着裙子和皮鞋能上珠峰吗?”
胡子大叔嘬了一口烟,笑笑说,只是去大本营,不上珠峰,没关系。
我上了车,他们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我这个唯一的女生。一路上有说有笑也就过去了。出了新定日公路,路就不好走了,先前的说笑完全不存在,胃里翻江倒海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到了珠峰大本营,大家陆续下车,我冻得瑟瑟发抖,告别了胡子大叔,胡子大叔叫我去邮局取取暖,我朝他摆摆手,直奔邮局搜寻手机信号。
时不时跳闪的信号,还是收到了一条信息。是新交的男朋友发来的:我觉得咱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你继续追你的梦吧。
我冷笑,敢情你丫还想来个分手仪式才开始下一段恋情吗?
真是啪啪啪打脸。
合上手机,我看到门外胡子大叔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向我招手。
我跑过去,接过胡子大叔递过来的热茶。和他并排坐在台阶上。
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每一次风吹来就像打在我脸上,啪啪啪的,很疼,但冻得我脑子特别清醒,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
胡子大叔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我旁边,过了很久,我起来,告诉他,我想回家。
他说好,我带你下山。
又是一阵颠簸。但这一次,我心里很清楚摆在前面的是一条什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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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胡子大叔把我送回了拉萨,我请他吃了饭,酥油茶和糍粑,加上手抓羊肉,吃得很开心。
胡子大叔说,那天坐在你对面喝甜茶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这个姑娘心里有事。来到这里的,不是失恋就是人生暂时迷茫了。当时我叫你了,你没回应。
我说我听见了,但是不敢答应,怕遇到坏人。
胡子大叔喝一口酥油茶,手拿着糍粑团往嘴里塞,问我,现在想清楚了吗?
我闻着香气扑鼻的酥油茶,很中肯的告诉他,想清楚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去珠峰大本营而不是别的地方?
他说,因为你的前面有世界第一高峰,你的后面又有很多低矮的群山,每一座山峰都是一个新的高度,你要越过去的不止眼前的这一座,眼前的山峰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世界第一高峰,可说不定别的山峰也有她自己独特的美。
我以茶代酒敬了胡子大叔一杯。
生命中会有很多过客,有些人会拉你一把,有些人会推你一把,很庆幸,至今为止,拉过我的远远比推我的人要多得多。
所以,才有每一次新的成长。
吃完饭,和胡子大叔告别,我又在拉萨待了两天,后来直接坐火车回到了上海,从上海转车,重新在杭州落地。
◐◑
08.
相比杭州,我更喜欢称它为杭城,这座城市,有太多回忆。
回忆那么长,听我慢慢道来。
我把故事讲给朋友听过,他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说,我想着,梦想可以慢慢实现,但是有些东西等不了,不想为我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在余生还要为我操心,我不忍。
说来也怪,当我决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顺风顺水。
所以今天,我开始了另一场旅程。
追逐梦想。
愿你我,都有梦,都追梦。
今天是2016年9月5日,离珠峰大本营的“啪啪啪”已经快过去两年了,
今夜十点十分,黄小污第一次对野生闺蜜说,晚安。
晚安,祝你好梦,梦里有酥油茶的清香,也有冷风啪啪啪的清醒。
*作者简介:野生闺蜜黄小污,一个没有美貌、没有智慧、没有身材、没有男人的女神经,有一群野生闺蜜,茶酒不离家,偶尔写诗,偶尔孤独,偶尔脑残,偶尔睡睡别人家的老公,这辈子的梦想是盖个养老院,和野生闺蜜们一起养老晒太阳,希望八十岁时还能调戏七十岁的“小鲜肉”。@微信公众号:iiiq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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