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弄咖啡馆」:我已写不出温柔两个字

两天前,台北国父纪念馆,林伯宏凭借影片「六弄咖啡馆」拿到「第53届金马奖最佳男配」,这是我目前能追到的最大热点。

看不到「八月」、「不成问题的问题」和「再见瓦城」,还好在电视上搜到了这部「六弄咖啡馆」,虽然是删减版。

青春片不愁拍,它不缺观众。不过别说彼时岁月静好,而是因为你我当初足够温柔,听六月七月八月的雨,纠结不成问题的问题。

青春片虽然类似,但还是带有地域特色。在海峡对岸,青春片叫「六弄咖啡馆」,文艺小资,是甜味太过的卡布奇诺;而海峡这边的青春片叫「谁的青春不迷茫」,内容运营,像是一篇10万+的标题。

「六弄咖啡馆」讲述了安闵绿(董子健 饰)和李心蕊(颜卓灵 饰)真挚却无奈的爱情故事,林伯宏在影片中饰演安闵绿的好友萧柏智。

当小绿消失后,他为了怀念美好的青春,为了完成好朋友的愿望,他以朋友的身份开了一家咖啡馆,讲的是小绿的故事,他学着用小绿的眼光看世界,用小绿的情感对待别人。

在青春片中,「六弄咖啡馆」是一个异类,它罕见地走向死亡的结局。纵使安闵绿尽了全力,还是无法维系与李心蕊的异地恋。一旦开始说了那句「你变得不一样了」,分手就成了迟早的事。正如李心蕊所说,安闵绿一直没有长大,他将李心蕊看作唯一的执念,因而在失去这份感情后,选择奔向死亡就成了意料中的选择。

乍看之下,这部电影犯了直男癌,似乎李心蕊成了悲剧的根源。然而这个神似王俊凯的女生又犯了什么错?没了共同成长的人生,对人生的需求也变得不同。爱不爱喝苦咖啡的人之间的距离,不是远程同吃一顿排骨饭或者烤肉饭能弥合的。

隐藏在他们失败爱情背后的隐忧是对时空力量的恐惧。这种恐惧并不陌生,它在「致青春」中就已经出现。成年像是鲤鱼跃龙门,虽然就普遍意义而言,跃过龙门是一种成就,鲤鱼变成了龙,但同时,它也不再是自身。

或许这种恐惧反倒成了青春片迷人的地方。时光不可逆转,穿越无法发生,但我们可以欺骗自己。买部青春片的电影票,钻进黑魆魆的影院,睁大双眼,看着银幕上的活动影像,回到此前听六月七月八月雨的时光。

听雨的时光为何值得留恋?大概缘于当初我们的内心尚且柔软、温柔,用心听雨看天,而不是使用数据描述天气。某期「梦想改造家」的家庭中有一位父亲,他的双眼几近失明,只能感受到光的存在,而他最爱做的事竟然是坐在阳台听雨。改造后,设计师将阳台那处设计成了榻榻米,从此这位父亲可以躺着听雨,还有更棒的事么?

对时空力量的恐惧早已四处蔓延,最怕的是改变。「沙门空海」(陈凯歌新作「妖猫传」原著)中说安史之乱时,唐明皇逃至马嵬坡,众军叛乱,要求处死杨贵妃,唐明皇不忍,却又无可奈何。一道士建议,由他施展咒法让杨贵妃假死,然后再由日本留学生将杨贵妃带去日本。

一两年后,战乱平息,复活杨贵妃的时机到了。然而,挖开坟墓,打开棺椁,躺在里面的杨贵妃竟成了干瘪、枯朽的老妇,虽然活着,但已神志不清。道士声称这缘于有人作梗破坏了咒法,东渡日本的计划不了了之,杨贵妃似乎反成了某种邪恶力量。然而,这不就是时空变迁的力量么?咒法也难以抵抗。

逃脱时空恐惧的办法唯有死亡。「六弄咖啡馆」中,安闵绿正是以自杀的方式逃脱时空,以下下策却是唯一的选择对抗着毁灭爱情的力量。而结尾萧柏智在海边的独舞同样是沉湎往昔的仪式,他的人生结束在安闵绿去世的一刻,此后再无成长。

一周前,听到一对老夫妻去世的消息。小的时候,我们两家相隔不远,他们对我有着父辈的关爱。男人出了车祸,不幸成了植物人,女人本就病魔缠身,现在更要遭遇生活的厄运。不知她独自思考了多久,抑或是两人商量之下的决定,某天夜里,女人拔掉了男人手背上的针头,她随后选择了自缢。

电影「爱」(Amour)的故事,原来就在我周围发生。并肩躺在水晶棺中时,他们终于可以不再担忧时间会再次带来什么措手不及。

青春片关注成长,却拒绝成长,始终指向怀旧。然而,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时间始终向前,空间不住变动,在这样的预设前提下,或许悲剧成了青春片的必然。

终于承认了曾经悲秋伤春的自己过于矫情之后,书写也只能靠逻辑,而非冲动。我大概写不出温柔两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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