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走在崎岖小道上，仿佛是独木桥一般的狭窄石头路。水面已经漫过石头，我的脚踝都浸泡在水里。水在流动，好像轻易就能带走我。
我向后转，看见你用力地牵着我的手。搀扶着我。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后。从小保护我的你。
你已经和我的生命穿插在一起。
2/
父母在我五岁时离婚。我的母亲那时尚且年轻，她十八岁生下我。他们不过领证两三年。她是个美艳的女子。
她离婚后只穿黑色丝缎紧身裙子，镂空，花纹，各种精致的设计。
“栿，你应该要学会获取别人的喜爱。毕竟你是我的女儿。你的父亲，他就喜欢我穿黑色裙子。”
她买给我各种好看的裙子，女童的服饰。她在外面只准我称她姐姐。她不许我提起父亲。
她是与众不同的母亲。我们更像是朋友。她那来自于骨子里的空洞。
深夜，我偶尔听到隔壁房间发出的声响。她辗转反侧，她断续呻吟。好似有什么苦痛。但我们又是毫无关联的个体，无法切身体会她的感受。
3/
是在初中的课堂上，班主任告诉我家中出事让我回去。
我慢慢走回家。我即将要面对一团未知的黑暗浓雾。
僖叔在家。他是爱慕母亲的男子，每日接送她。母亲说他牢靠，是鲜有的值得托付的人。可是他告知我母亲的死亡。
可能是昨夜便逝去，可能是今早我出门时便离开，
可能她刚躺下就再也起不来。我们两人，睡在不同的房间，活在不同的世间，如今阴阳两隔。存在不同的空间。
我才发现关于她我一无所知。我只有她剩下的精致的衣物饰品。
“她一年前就得了肝癌，没告诉你。她总是什么都不说，但她确实爱你。栿，去寻找你的父亲。”僖叔这样与我说。
一周后父亲接我去新家。那时我13岁。
4/
父亲比母亲大15岁。是成功的商业人士。遇事冷静理性。
如今他已经与另一个女人结婚。那个女人在人民法院，是我理想的位置。她优雅而平和，她带着一个十八岁的别人的儿子奔袭千里来找到父亲，并且结婚。他是栣。
第一次见，他便朝我笑。
我像一只被追捕的幼兽，仓促无措的进入这个家里。他们收养我。
一直以来我缺失的爱，都从栣身上获得。
我像个新生儿，在这个城市重新开始。我从小阁楼去到三层洋房，我喜欢这里的阳台，可以将身体向后靠，听风声。
我和栣同读一所完中。每天我们一起去学校，然后他目送我进入初中教学楼，再进高中。
每天我都等他下课，在自习室做作业。等他找到我把我整理好书包，我们一起回家。路上他总买双份甜品，我默默吃完。他会跟我讲学校的事，会关心我的身体，所有都是他。
我就像他的小小女儿。那是种恩养。
5/
有时我们坐在阳台上彻夜交谈，我会因疲乏而睡着。蜷缩在他身旁。他会将我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温情地抚摸我的头发自己手指。
“栿，我想照顾你。你如一只幼兽无助地闯入我的生活。你依赖我，我也无法放弃对你的关切。”
他高中毕业去了省外的大学读金融，而我的理想是政法大学。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他以后去父亲的公司，而我要去他母亲所在的法院。
你说，为何就如此交横错杂呢？这命运。
6/
九年过去，他已经在公司工作了四年。我刚刚考得司法证。做实习律师。他依然待我好。
期间他不乏追求者，都被婉拒。我问他原因，他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略带哀情的说:“因为要等到你三十岁，我才放心。”
他又看着我笑。我忆起我们曾经的对话。
是在13岁的时候。
“栣，你就要去外省读书了吗？你会不会不再归来？”
“嗯。但我会定期回来。”
“那你以后会结婚吗？是不是就要和我们分开？”
“嗯……不分开，我们会一起的。”
“那你结婚了，我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我等到你三十岁。如果你三十岁还没有结婚，我娶你啊。”他眉眼笑的温暖。
“那我们拉钩。就不能变了。”我稚嫩的手掌和你宽阔温暖的大手合在一起。将近十年，我们仍记得。
7/
（1）
我也记得我们曾经的缠绵与疯狂。那种极端的爱。
我收到大二假期回家的时候，你已经在外面独自住。
那天你带我出去，我们谈天说地，仿佛回到小时候。我靠在你的肩头迷醉。然后回到那幢三层洋房。
我们又回到三楼各自的房间洗澡。我穿着白色睡裙出来喝水的时候，你裹着浴袍在阳台上抽烟。
我的慌乱被你捕捉，你朝我笑，酒窝也看得到。
而后我们回到你的房间一起看电视。当时放映一部美剧，有长长的缠绵镜头。夏日的燥热，使我脸上印显出潮红。心绪不宁，水泼在我的睡裙上，呈现出若隐若现的少女体态。
（2）
我刚要起身去换衣服，就被你强按住。你野蛮的亲吻我，又不失温情，我口腔内还有你残余的烟草味道。
你亲吻我的耳朵，脖颈。不断呼出热气。我在你身下扭动迎合。你更加用力。
我们渐渐褪去衣物。然后你缓慢进入我的身体。我吃痛得皱紧眉头。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如此感激，我已无法离开他。
“栿，很痛吗，还是我们停止？”他关切的在我身上问到。
“不，请你继续，栣。栣，我如此爱你。”
栣俯下身来吻掉我的泪珠，继续挺进。“我爱你，栿。”
那晚我们不断融合，我被你蹂躏得周身酸痛。
8/
第二天我在你怀中醒来。白色床单上的血迹格外醒目。
栣帮助我完成了蜕变，我已不是幼小的女童。我在他怀中流下温热的眼泪，努力贴近他的胸膛。我从未感到如此安定。
然后我发现他在抚摸我的头发，轻柔的动作。他依然跟我笑，我看到爱。
“栿，为何你总是哭？”
“因为喜悦，因为太幸福，觉得会不长久。”
“明明我一直在你身后。你不必担忧结局。”
“栣，请你抱抱我。”
9/
我不敢期待结局。可能我天生就是不祥之人，我身边有着太多夭折和意外。生活轻易就会淹没我。我不敢抱有任何希望，不能依靠任何人，更不能沉溺于一段无果的情感。
从大学毕业开始。每年生日我便能收到你的求婚。
我以为你对我的情感仅仅是怜悯，未曾想到你如此执著。
“栿，今年你29岁。生日快乐。”他坐在我对面笑着跟我说。
“嗯。我们都长大了。”
“栿，嫁给我。我能照顾你。”
我也看着他笑。那一刻我着实感动，因为我看到他眼里的光。我依然像往年一样保持沉默。
还有一年，若是你等，我便放下执念。
10/
三十岁生日。
我们又相对而坐。
“栣，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三十岁的日子。”他小心地递来一个首饰盒。
“为什么等我那么多年？我以为你只是同情我。”我眼含泪水。打开后看见盒中的钻戒。
“为什么总不相信自己呢？栿。明明你如此容易让人对你产生情感。我对你，是刻入骨髓的爱意。时间已经证明。我决心要等你的。”他看着我，眼里有温柔的水流动。
他为我戴上戒指。那一刻我决心与世界和解。
他为了一个承诺等我17年，所幸没有辜负。他给我缺失的爱，他填补我灵魂深处的空洞，甚至于他给我一个家。
11/
我们准备回一趟我的故城。去祭拜母亲。去寻找真相。
那么多年，母亲都没有出现过了。我只偶尔在梦里看见她，是她穿白色丝绸长裙的时候，长发飘动。对我喊着“栿，栿，跟我来。”
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被埋葬在哪里。
我与栣出发，去寻找我破碎残损的童年，自己凋落的灵魂。
那样，我们方能完整的在一起。
12/
31岁，我们有了女儿。栣成为一个耐心的父亲。
他带她玩闹，哄她睡觉。无声却又温情的场面。
我感激这个男子，他的情感滋润了我，还有女儿。他成为父亲，完整了我们的家庭。
时间仿佛就这般凝固。
我的人生，有如此完好的结局。
“生命中的某一刻，呈现出理所当然的花好月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