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忆旧年
儿时过年的记忆,年味最足就是年货这一笔了。
赶年货,抠门的大人们一个个突然挥金如土,一趟趟运回家,眼看着储藏室一包一包堆积如山,大人小孩都心头暗喜,急景残年里绽出朵朵金花。年货真是过年的灵魂,不然,光是急慌慌地叫打扫所有犄角旮旯,冒着致残的危险,或者蒸成堆的除了枣还是馍馍的枣花馍馍,炸满盆满盆过油的土里土气的豆腐果子,而没有年货拆封的喜悦在前方的神光里诱惑着,换傻子来他也不干!
我们家和别家一样,也有年货单。列得很仔细。成品半成品原材料,八十年代的贫瘠生活里父母也是想方设法地花样翻新。而年货单独有的光彩,即使一棵大白菜写上去也顿觉非同寻常。我老津津有味地去看那单子上有哪些又划了勾表示买毕,觉得我妈妈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时不时还会有天边鸿雁落下,外地亲戚或者出差的朋友带来的礼物不仅稀罕还大都奢侈级别较高,那真是一年来心情的小高潮了。辛苦的就是需要忍。年货规定非除夕夜不许启封的。这就又多了多少曲折坎坷的心路以及小小的游击战略出来。也是过年独有的。我也练得少取其物不乱其形的一手功夫出来。
记得我爸码好蔬菜水果,成捆的甘蔗放到阴寒处,就坐在门口支着案板杀生。脖颈刀伤四处飞蹿的鸡惨叫连声,我爸持刀追赶,家门口鲜血淋漓如凶杀现场。
年货里包括烟花爆竹,和必有的一身新衣。到三十下午傍黑,灯光亮起照出窗明几净,诸神归位,空气和缓,舅舅刚砍来的柏树枝在门前地面上点起,鲜绿堆里劈劈啪啪吐着小火苗,烟雾清香。妈妈手里只剩换下来的几件衣服去洗,我们从头至踵衣鲜履净。那时什么活也不派给孩子做了,糖果罕物样样打开,揣兜里找小伙伴去放烟花玩。女孩子胆小,躲着放炮的小子,各色小烟花放起来璀璨烂漫,实在开心。之前的忙乱悄然收幕,所有的期待都已实现,幸福就在手中。小孩心里也知该安享当下。因第二天早上新年开始之时也预示着一年的开始,繁盛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