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我接触了几对问题关系情侣和夫妇。他们各自有不同的矛盾点:沟通、价值观、原生家庭、职业规划、父母干涉、掌控欲、玻璃心……
他们有个共同点:都“用了不少办法”,当然,暂时没解决问题。
“找人”,借助第三方力量调节是一剂常用猛药,但现实中的第三方往往不好做。
无力的劝和
“劝”总是有明确目的,就是俗话说的“劝和不劝分”,因为看见朋友受伤也特别能产生同情。
记得当年大学舍友失恋,连续一段时间都在歇斯底里状态,吃饭喝酒哭、在宿舍走廊抽烟哭。我作为惟一班上同时也是他女友的朋友的人,很快就进入了一种仿佛自己也失恋了的心情。那一天我为了陪他哭,抽了人生中唯一的半支烟。烟味真刺鼻,不明白为何会上瘾?过一两天我看见他女友,去“关心”情况,却在心理预埋了对她不要离开他的强烈渴望,甚至夹杂着“学长的责备”。
平静下来后,我也觉得他们“不太合适”,无论性格脾气还是生活品味,甚至关注的价值……
但在“劝和不劝分”的价值观下,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把他们使命朝一块捏。
当天,三五个好友“劝导”下,我隐隐约约知道她家庭有些反对。但那时候我们着急撮合,并没有真正关注具体细节。
劝导别人难免带着面具,为了表面应有的和平,为了某种道德合理性。我接触的这几对问题情侣中,甚至有收到来自教会“爱的劝勉”,他俩暂时“好了”。(用教会做案例是因为在这方面教会做得比社会细致很多,不是苛责他们没做好。)
但当我后来分别听到双方的情况和感受,我直觉他们不能靠“简单放下”就解决问题,因为一方并不完全理解并接受另一方的伤痛,而另一方感觉不到这一方的理解而自怜,虽然他们的理性已经“知道”了。
劝和的诱惑
简单的劝和是无力的,甚至是敷衍的,因为根本没有走进人心,看到真实的痛苦。但各大卫视节目都有一档很受欢迎的调解类节目。这不仅仅说明当今问题数量很多,不仅仅说明观众喜欢看各种关系的撕裂,也不仅仅是当事人要找一个媒体权威。从调解人角度来说,劝和除了是对和睦的向往,更是满足自我行善的欲望。
彼得德鲁克的小说《行善的诱惑》就很深刻地揭示了这种欲望,大家出于保护海恩·森玛曼神父的名义,采用各种方式“帮助”他,但最后都不是神父想要的。神父更想承认自己是个真实的“罪人”。
劝和者总是在劝和中希望息事宁人,实际上是让自己的心平静。
春节回家,我爸运作了几个月的铺面因为生意不好要转租,但他对每个有兴趣转铺的人都不耐烦,有时候听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恶言相待。我于是“好言相劝”,结果他不听,还更激烈反抗。仔细想想,发脾气很可能是他内心某些隐秘的愁苦没有被看见:也许是生意不如意的失落感,也许是家人反对的孤独感……而我的“好言相劝”的内在,确实有种“息事宁人”的功利心。
就在那几天,我发现亲戚间的劝导也都是一个劲往积极的说:“想开点也是件好事!”,而不去纠察内心的伤害。确实表面上很快就和平了,但过几天又要“再犯”。
劝和的时候,我们总有对局面的掌控欲。潜意识的动力是撮合成功后,完成了件“善事”可以荣耀自己。
看见我的伤
当年我创业低谷,遇到“背叛”的时候,很伤心,很难释怀。为什么辛辛苦苦亏了大笔钱花了大量精力建立起来的脱口秀圈子,刚刚有点儿气候,大家会不计感情“带队”离开?我总是想发泄出来。但很多亲近的朋友都来“帮助和安慰”,希望我不计较,希望我与他们继续合作,甚至希望我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以前总觉得他们说得对,我要做个优秀的人,因此不断强逼自己,尽管内心很难受。
《行善的诱惑》里说的很类似,帮助的人其实内心要求神父做个完全的圣人,而不是体恤他不过也是个普通人。
不好的撮合,会让当事人下不来台。其实有时候只需要一个人说一句:“我明白你受伤害了!”然后给个真诚的拥抱就够了。我也是感觉自己的伤痛被人接受了后,才走出阴影。去年有一天我太太突然从要求我改变变成对朋友们说:“大家不要要求他了,他面对这么多要求真的很累。如果你们愿意做他朋友,就支持他吧!”
撮合的恶果
还有种更厉害的撮合,技巧高超,撮合得心服口服,似乎“体恤”人的感受,得到认同后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调解人真的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想过感受到了吗?似乎并没有!这就是“我真的很了解你的感受……”安慰一大堆后,“但是……”。
甚至完成了撮合很久之后,你才发现他当时只是用精妙的技巧完成了例行公事。当事人发现真相的一刻,内心应该是巨大的失落、莫大的伤害吧。
还记得以前农村里劝人和好的套路:“你看张大妈这话说的多好呀!你就别端着不放下了!”
“话说得多好”正是撮合者关注的重点,而当事人呢?我想到了近日接触的问题情侣们,他们也许最需要的不是撮合,而是:认可!
综上所澍
有一种伤害叫撮合,撮合请谨慎。
除非你愿意放下撮合的目的,单单聆听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