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秉持诚心做生意 但无生意慰诚心
年轻时，爱折腾，无可厚非。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有些人虽不喜欢，但不小心折腾了一下之后，就不由自主连续不断地折腾，一直折腾到不能折腾为止。文雍他们大概算是后者。
要做一件错事总是非常容易的。他们真是雷厉风行，说好了第二天就开始行动。没有任何阻碍，一切都进展得异乎寻常的顺利。直到开业那天，他们才知道这事儿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开业那天天气很好，晚上招待客人，除了罗老板夫妇和城里门市部的几个同事没来，他们是要另外招待的。厂里的工友们都来了，知菊表姐一家也来了，还有大桂小葛夫妻俩和一些关系较好的老乡也来祝贺，堂子里坐得满满的，大家喝酒聊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文雍和馨雅眉开眼笑忙来忙去招呼着客人。
突然，一个像是醉了酒的男人幽灵一般飘进了厨房，嘴里骂骂咧咧地用本地腔调闹着，抓起一把菜刀就要出去。文雍反应还算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菜刀就把那汉子往外推，并示意馨雅拨打110，由于人多势众 ，大家你推推我攘攘就把那个男人推出了店堂门外，那人出去了还在酒话连天地骂着，也不知是骂文雍他们还是骂和他打架的人。好在110也很快就到了。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这街上的混混，刚才和别人喝醉了酒打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武器就随意冲进了他们的厨房来拿刀。110见是两个醉汉又没啥严重后果，平日里都是街坊邻居的，各自劝诫回家也就算了。
好歹一场虚惊没事了，大家又坐回原位喝酒闲聊。但是，刚过一会儿，只听“啵”的一声，店堂临街的那扇玻璃窗被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砸了个粉碎，还好没有伤到人，大家错愕片刻鸦雀无声，然后就清楚地听到一声无比洪亮的川腔：“妈那个巴子的，欺人太甚，走！给老子去打！”
店堂里瞬间就被点燃了，大家一哄而去。那扔石头的人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按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幸好被街坊邻居拉开护着就跑，后面一伙人吆喝着就追，但还是给他逃脱，转弯就不见了，文雍的这帮工友和老乡们追了几条街也没找见踪影，看着就要出大事。文雍又打一次110报警，最后和那厮醉酒的人一道去派出所，又是询问又是做笔录。
好好的开业宴会差点就变成了现实版的古惑仔街头群殴。原来，那个扔石头的人就是一开始到厨房拿刀的人，被推出店门后又被110劝诫回家，便觉得被几个外地人推来推去，很没面子，好歹自己是从山上（劳改监狱）下来的，在街坊间谁都惧他三分，不由得越想越气，怨恨之下恶从胆边生，又跑出来捡个石头就扔，惹得挨一顿饱打。
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就是这家店面房东家里的小弟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文雍从派出所回来又跑去房东家里协商沟通。他回到店里时，就午夜过了，馨雅已经把店里收拾干净，独自在店堂里等他，见文雍回来，她便急切地来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问：“哥，没事吧？”
文雍拍拍她的肩头，说道：“好了，没事了，把窗挡一下，我们回屋休息吧。好晚了。”他们找块木板顶在破窗上就关门回屋。
他们的寝室在临河边的一个小单间里面，也是店面房东家的房子，原来解放三村的那间屋子现在已经退租了。
一进屋里，文雍刚把门关上，馨雅一下子就投入到文雍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文雍，靠在他身上怯怯地说道：“哥，刚才太吓人了，丫这会儿心都还在发抖。”
“没事了，丫，都过去了。”文雍感觉到馨雅的身体的颤抖，便轻描淡写地安慰她。其实他已经明确地感觉到干这事很不容易。但都开业了，好歹也是要做的，于是他岔开话题对怀里的馨雅说：“丫，你猜那醉鬼是哪里的？”
馨雅问道：“他是哪里的？”
文雍无可奈何地笑笑说：“真是撞邪了，你想都想不到，他就是房东家的弟弟。”
“啊～他们这不是赶咱们走吗？”馨雅无比惊讶地望着文雍，心里似有更多地担心和疑问。
文雍宽心地解释并安慰馨雅说：“那倒不是，我去过房东那里，他们是完全不知情，还说明天就去找人来给我们修窗换玻璃。”
“我还当是黑社会收保护费的，那我明天倒是要去给房东招呼招呼，要是经常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意还咋做呀。”馨雅知道是房东家弟弟，似乎就不那么害怕了。可能人就是这样的，害怕是因为不了解，什么事知道了来历也就不怕了。
文雍觉得应该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当下就说：“桂丫，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家弟弟劳改过刚出来，别去招惹。”
“刚出来就有理了，我弟弟还刚出来呢，你不就此一卦打硬，他就没完没了，哥，你明天安心上班去，这事儿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馨雅执拗地说，眼里似有一些莫名的诡异。
文雍见她的模样，有些担心：“好吧，桂丫，适可而止，千万别跟人家拌嘴吵架，啊～”
馨雅听了他的话，有点娇气地说：“知道了，婆婆～妈妈，我要洗脸洗脚。”
文雍拍拍她的后背，象哄一个不经世的小妹妹说：“桂丫，松手，哥去给丫弄热水。”
馨雅看着文雍去给自己弄热水洗漱，她笑了，很甜，那是从心里面流出来的那种甜。
第二天午后没生意做，馨雅就找事先约好的两个五大三粗面相凶恶狰狞小老乡帮忙，装作流里流气狂躁野蛮混社会的样子。设法骗来昨晚扔石头的那位大爷，导演了一段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就馨雅这么个人，居然还有这样叫人难以置信另一面。
她把自己弄成浓妆艳抹性感异常女仔，一副从电影里学来站街女郎的做派。吊儿郎当一身的邪恶味儿，俨然一港产片黑社会吃饭谈判一般，拼酒划拳赌谁胆儿大，完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随时要惹事生非的怪样子，极尽妖媚风骚放荡诱惑和语言暴力。
硬是把那位所谓山上下来的爷糊弄得神魂颠倒唯唯诺诺，以至于后来，那厮路过小店门前都绕道而行，再不捣乱惹事生非。
说这件事儿只是想告诉天下的男人们，如果你很爱你的女人，请不要让她独自面对生活的难题和困境，随时带着她在身边同行。因为，她只有在她爱的人面前才是天使，离开了她爱的人，就有可能如同恶魔附身，或伤害自己，或祸害他人。世界哪有太平啊？
这件事被馨雅非主流地歪打正着就算过去了。但考验才刚刚开始，他们为这个小店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艰辛，文雍白天去厂里上班，晚上守到九至十点，凌晨三点又要起来揉面团蒸包子馒头，馨雅除了守白天，早晚也与文雍一起辛苦。
同事和老乡们一有机会就来照顾生意，厂里的聚餐也都拉倒店里来操办。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第一次知道了罗老板在外面保养的有情人，有一次来小店吃饭，他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也还温柔好看，有些小鸟依人艳里艳气的，除了比陈晓华年轻真看不出有哪里比她好。馨雅气愤得差点就要罢工不招待了，最后看在文雍的面子上又忍气接待他们。至此以后，她对罗中游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尊敬了。
但是，他们的生意并没有因为大家的照顾帮衬而盈利，相反还亏本不少。馨雅调制的火锅象她人一样干净漂亮醇香味美，她的每一锅汤料都按老家的传统加大骨慢火熬制四个小时至汤浓味厚，麻辣香鲜俱出，而且每一锅汤只招待一次客人，绝不象别人那样一锅汤煮到海枯石烂，更不会加那些让人产生依赖上瘾的违禁物品。
再者，她把稍微有一点瑕疵的食材，有点用的留下自己吃，坏了的就扔掉，绝不把有问题的食材端给客人。
这样一来，卖同样的价钱别人会赚钱多而她就赚得少或不赚钱，再加上店小客少更是雪上加霜，难以为继。
大多数食客只对价格心明眼亮，看到人多热闹就趋之若鹜，对菜品质量无从知晓，当然就更看不到店家人品良心了。
馨雅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去到那个污七糟八的地盘儿捞生活，她不会包藏祸心还能笑脸相迎，因此，被淘汰出局就是她的宿命。
或许某一天，在我们心中品质重于便宜，诚信重于成功，良知善意重于黑心恶行的时候，她的这种小店还能开出来。
文雍和馨雅他们没有能力继续坚守，只能选择出局。他们用心制作的“丫丫火锅”如流星一瞬，虽炫亮却未遇上幸运的眼睛；若昙花一现，虽芳香美丽却少有闻香识趣的知己。
也罢，让他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互相舔舐身上的伤痕，然后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