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矢屿
―1―
“再见。”
“保重，照顾好自己。”我站在候车室看着思思离开，她没回头。
小小的她提着一个大号的密码箱，从站台下去的时候需要提起来，只是看一眼我就知道十分吃力。我还知道里面全是吃的，各种家乡特产和类似沙县小吃那种全国都有卖的东西。因为吃的带得太多所以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塞进去一件。
那些吃的都是给李禹带的。李禹是思思喜欢的人，但不是她男朋友。
她说，李禹不太吃得惯那边的东西，她箱子里的东西全是他喜欢吃的。
李禹在北方读大学，然后她就义无反顾的跟着去了。
―2―
高中时她是他的小学妹。他成绩优异又在一群青春痘满脸的男生中顶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是师长眼里的“好苗子”更是同学追逐学习的对象，思思晚一年进学校却依旧被其光芒所折服。
青春期的少女，对那样美好的男孩大概没有任何免疫力。喜欢他的女孩子如狂蜂浪蝶，而他也只是彬彬有礼的拒绝，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
于是更多女孩子为他而痴迷。
初识是一起参加朗诵节目。一首《雨巷》声音低沉情感丰富，仿佛真的能看到他站在雨中漫步静待佳人。从那时候开始，《雨巷》是她最爱的诗，戴望舒是她最喜欢的诗人，还偷偷给自己买了一把油纸伞。
节目结束后终于鼓起勇气拿到了QQ号码，没事儿的时候也跟他套套近乎聊聊天，都是无伤大雅的话题，她却从中偷窥了他不少的事情，比如他的星座，他喜欢的牌子，讨厌的饮料。每一次都让她欣喜。
他也记住了有些呆萌却乖巧的学妹。
此后思思但凡有问题必问李禹，他倒是耐心也不错。
思思一直没有表明心迹，我也以为她只是有些花痴口中的学长而已。毕竟她曾几何时对其他男孩也赞口不绝，只是我忘了这一次时间似乎太长了。她一向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念，明天高三返校填志愿，我要去表白。”这是我半夜收到的信息，待我看到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刚看完信息电话就进来了。我想，她大概需要安慰。
“屿，我好开心。”嗯？跟想象中不一样的声音。
我有些迟疑的问：“他答应你了。”
“没有，他让我考上大学再说。”声音里是说不出来的兴奋，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又聊了一会儿。
李禹说让她好好读书，其他的考上大学再说。还告诉她他会去北方读大学，看看银装素裹冰封千里的北国风光。
九月他离开，去北方读大学。而思思竟也没有表现出半分难过，只是她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只是半吊子的学习，不上心，但成绩也不差。她对于这件事也不在意，很随意的态度。
开始拼命学习是在新学期开始李禹离开以后，以前她最爱睡懒觉不到最后一秒钟绝不起床，典型的拖延症晚期患者。闹钟会调提前十分钟，她说这样感觉自己会多睡会儿像占时间的便宜一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洋洋得意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调皮可爱。可她却转身变成寝室里起床最早回寝室最晚的人，连中午觉都在教室凑合，她说这样可以多一点时间学习。
她很早以前还说过，书呆子才会选择背书那么傻的方式。可是她也开始一本一本的接着背，语文、英语、政治……我看着她啃下一本又一本书，甚至还记得页码。她终于成为自己眼中曾经不屑一顾的书呆子。
就连手机她也开始不玩了。只是会在节假日发条信息给李禹，然后等着他回复。那一刻看见她的笑容那么美好而真诚。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3―
转眼高考，那天李禹第一次主动给她发了第一条信息：“加油！”。
思思发挥得很不错，一本绝对没问题。但是她放弃了。李禹的学校是理工类，没有合适的专业可供选择，于是她选择了相隔不远的另一所学校，是二本。
那一段时间和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一向听话懂事的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在南方，所有的志愿的填了北方那座城市。
义无反顾的决然，没有人可以理解，她也不需要被理解，她说过一定要去的。只是拿到志愿那天她却哭了，至今我也不明白是因为太过开心还是难过。
最后她还是去了北方，一个人带着一大箱子吃的，坐五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奔赴他的城市。
愿深情不被辜负，岁月尚可回首。这是我最后想对她说的话，可也没说出口，无从开口而已。
“他来接我，好开心。”这是思思发的朋友圈，那个他自然是李禹。我想她大概得到想要的幸福。
此后每每和思思聊天，对象无一不是围绕他而展开。
他带她去吃街头小吃她笑得像个孩子；
他陪她去看冰雕展，晶莹剔透的冰雕就像她的小心思一样清楚明了；
他们一起堆雪人，第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雪景她激动得哇哇大叫；
……
全都是他。
我以为他们在那座城市相爱，她得付出得到珍惜。
虽然思思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也许他们顺其自然在一起了也说不一定呢。我心里希望是最好的结果。
直到后来我接到思思打来电话。平时我们都是视频或者语音通话，很方便也可以节约话费。但那天我接到的是电话。那是她读大学的第二年，李禹大三。
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以为是摁错了，准备挂断时却传来她的哭声。刚开始还断断续续，她在克制，在我心里她不是随便流泪的女孩子。
“思思，怎么了？”我有些担心，毕竟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她不会特意打电话过来。
她并没有停止哭泣，反而更加大声了好似不在刻意压抑自己。我也不再开口，哭了大概十几分钟，我在想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语，他要出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还带着哭泣。
“和他女朋友。”
然后再也没有开口。
连我也惊呆了，出国可以理解，但女朋友显然不是指思思。我那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该安慰她却无从开口。
本该是我朋友的男朋友变成了别人的男朋友。有些拗口，但我当时就是这么理解的，我都懵了，更何况思思。
但李禹的确出国了，带着他女朋友。没跟思思道别。
那段时间思思很崩溃，因为她去那里一年多从未听他说过有女朋友，而且他还经常陪思思出去玩，只是也从未亲口说过她是女朋友。
原以为的顺理成章竟然是这样的真相，所有的深情不过是错付一场。怎能不难过，不心痛。
―4―
我陪了她许久。
陪她聊天，从凌晨到黎明。
陪她回忆，从开始到结束。
但凡未得到，
但凡已失去，
总是最登对。
而思思既未曾得到也谈不上失去却更让她难过。失眠、生病、水土不服……所有的症状在她刚去北方时候没有发生，却在他离开后接踵而来。
不敢告诉家里，只好默默承受。我也只能隔着千里迢迢安慰她，甚至一个拥抱都是奢侈。
那段时光是怎么过来的？
就好像在天堂和地狱都转了一圈然后就没事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
的确，她恢复正常很快。只一个月，李禹离开后的一个月她就开始恢复正常模式。努力学习，努力生活。
只是后来在那个曾经那么开朗爱笑的女孩脸上再也难得看到真诚的笑容，眉眼俱笑更是昙花一现般少有。她的脸上标准版的45℃微笑更常见，就像做好的面具一样常年累月的戴着不知疲惫。
他离开后她也过上正常的大学生活。她为他奔赴一座城却独自一个人坚守四年。
大学毕业后思思听从父母的安排出国留学，最终父母才是最爱的她人，即便曾经对她失望至此还是不遗余力的为她考虑。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今年春节参加校友会，我临时有事没去。
她回来告诉我见到了他。淡然的口气，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校友。
那天她还发她一条朋友圈：
后来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时光是最好的良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