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把伞,二十四骨,名叫尘曦。传说,当尘曦被撑起时,伞下相思的人就会永远在一起,然而世人只知其神奇无比,却不知道炼制它,需要付出二十四条人命的代价。
初·尘染
我是一只魅,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于世间,魅的生命很漫长,世人都渴求漫长的生命,而我却无力于那永恒的孤独,魅的生命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而孤独,则是赐予我的惩罚。
正月十五,上元,我在一个竹棚里躲雨,烟雨微茫,正看得出神,不料一个书生闯入了我的视线,转身欲走,书生却凑了过来:“正元的烟雨虽是沾衣欲湿,但却冰寒彻骨,姑娘还是晚些走吧。”我一愣,好清秀的一张脸,衣着朴素,但却十分干净。书生收了伞,从书箧里抽出了一本书,自顾自地读了起来。我对他莫名的有了好奇。“你要去哪里?”我偏头问他,“长安,进京赶考。”书生的声音沉稳而干净,一如他的衣着。
“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没有名字。”我低头慌乱的用手指搅着衣角。
“噢?”书生初有疑虑,但见我扭捏着自己的衣角,反倒笑了,道:“也罢。”初见他笑容的我,刹时失了魂,那笑像一朵白莲在我心底绽放。
“雨停了,在下告辞。”
书生走了,而我却凝视他的背影,久久无法释怀。
我想念书生,我渴望和他再次相见,思念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让人变得疯狂,不顾一切!我决定去寻找书生。
次·长安
七月十五,中元,漫步在长安大街上,我开始恼恨长安的繁华,它太大了,我找不到我的书生!在一栋装饰华丽的阁子前我停下了脚步,怡红楼,这是它的名字,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拦住我,他们不是我的书生,魅的感觉十分灵敏,我看到了他们华丽外表下龌蹉的灵魂。“相见即是有缘,姑娘何不与我们小酌几杯?”呵,他们还敢上前搭话,我眯眼冷笑着:“小酌,几杯?”
从阁子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濛濛细雨中我撑起油纸伞,二十三条伞骨莹白如玉。我在长安大街上走着,前面是个酒馆,我走了进去,“姑娘要吃点什么?”,店里的伙计十分殷勤。“我,我不知道。”“这……”伙计犯难了,他和掌柜嘀咕几句后给我上了一桌菜,吃完后,我正要离去,却被伙计拦住,“姑娘还没给钱呢。”“钱?我没有钱。”我认真的看着他,伙计看我不像开玩笑,愣住了,“哪有人吃饭不给钱!”“可是你没告诉我要钱!”我转身往外走,伙计却是不让,刚要发作,门口传来一个沉稳而干净的声音:“姑娘的饭钱我来付吧。”我闻声抬眼,霎时两行清泪从我脸庞滑落。
再·荏汐
我终于找到我的书生了!我还拥有了自己的名字,书生叫我荏汐,他说两次遇见都是在雨天,而我又一身青衫。但我还来不及品味这久别重逢的喜悦,就被更大的悲伤吞噬。
书生落榜了,但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因为榜上都是些豪族的纨绔。书生在长安开了间豆腐坊,他说人就该和豆腐般清清白白。我随书生到了他的家,却见一温润如玉般的女子,着粗布衣,款款而笑。我心里隐隐作痛。正犹豫踌蹴之际,她挽起了我的手,热情的迎我进了门。那手有点粗糙却分外温暖。她和书生十分恩爱。书生家里本就十分贫寒,如今又多了我这莫名的女子,她却毫无疑问和怨言,待我真诚而又亲切,甚至她把每天仅有的一点肉都给了我,自己却吃着自己做的豆腐,这个善良的让人心疼的女人!
在一个午夜,我靠在窗边听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我决定离开书生!魅的生命本就属于黑暗,也许我从来不应该奢求光明。
末·尘曦泪
我趁夜离开了长安,在冰冷的山路上走着,我的心在滴血,景物不断变幻,又似乎一直在重复,魅对危险有着天生的直觉,我陷入了秘术师精心布置的幻境,而秘术师,是不会允许魅这样的生命存在的!在竹林深处走出一个老头,他沙哑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没想到现在还有魅存在,等等,这是,尘曦!”老头盯着我手中的油纸伞。“二十三骨,你!”老头十分愤怒!“我杀的都是些该杀的人!”我冷冷的说。
我躺在冰冷的山路上,雨浇得我睁不开眼睛,魅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我不应该有任何不甘,但为什么……景物不断变幻,我似乎又看到了和书生相遇的那个竹棚,我抬起了重重的眼皮,向老头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老头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长叹一口气。
十月十五,下元,书生和她撑着油纸伞站在长安大街,一滴雨滴打在那青色的第二十四条伞骨上,缓缓滑落,尘曦能让伞下相思的人永远在一起,而从那第二十四条伞骨上滑落的雨滴,便是世人所不知的尘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