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承欢

我扶着醉醺醺的从嘉回到他的寝殿，宫人早就等在殿外，扶着从嘉进了寝殿我却不放心离开，对一旁守着的宫人说：“你们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陛下。”

我静静的守着从嘉，忽然他睁开双眸，喃喃地叫着：“娥皇，娥皇……”我忙问他：“陛下说什么？”从嘉看向我，眼中忽然溢满惊喜，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娥皇？你来瞧朕了？你不怪朕了？”我一怔，才意识到从嘉将我当做姐姐了，正想分辩，忽想到若是这样能安慰他也不错，便笑道：“是，臣妾原谅陛下了。”手臂上的力量一紧，已被从嘉揽入怀里，他温热的唇覆上我的唇，我的心突突的跳着，闭上双目。

从嘉还在身边沉沉地睡着，我轻轻起身，穿上鞋子，正要离开，从嘉却忽然醒了：“娥皇！你要去哪里？”我一惊，不敢转身，从嘉拽住我的手，扳过我的身体，他的手一抖：“……薇儿……昨晚……是你?”我颔首：“陛下，是我……”从嘉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对不起……薇儿……朕……”我勉强地冲从嘉一笑：“陛下，是臣女愿意的，不关陛下的事。”从嘉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出口，他轻轻地说：“薇儿……原本朕该封你为嫔妃的，只是……你姐姐现在身体不好，朕不能这样伤她的心……你看看满朝文武，你看上谁家的公子，朕把你指给他，他不敢不对你好……”“陛下！”我声音颤抖着打断从嘉，“臣女谁也不爱，我爱你，我爱的是你，陛下！”我直直地盯着从嘉，从嘉愣住了，叹气道：“可是朕不能给你名分……”我跪下来，伏在从嘉膝上，哀哀地哭：“我不在乎，都不在乎……不在乎名分，不在乎你爱谁，只要能陪着你，我就满足了……”从嘉轻轻的把我抱住：“朕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也能有人这样爱朕……”

我坐在姐姐床边，姐姐还在睡着，我一个人拿刺绣打发时间。想起刚刚溜出去找从嘉，从嘉促狭地笑着念道：“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嘴角不免挂笑。姐姐悠悠转醒，问我：“薇儿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可是想起自己的心上人了？”姐姐一问，倒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拿帕子遮着脸，埋怨道：“姐姐别笑我了，才没有呢。”姐姐笑道：“这有什么，你且说了，我看看是哪家公子，能让你看上？”我一跺脚，佯怒道：“再不理你了。”跑出了姐姐的寝殿，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姐姐知道了该怎样呢。

这日，我正在睡着，忽然一个婢女进来，道：“薇姑娘，看去佛堂看看吧。二皇子给娘娘在佛堂祈福，被琉璃灯砸伤了。”我忙跟了婢女匆匆去了佛堂，还未进了佛堂，便听见从嘉的怒骂：“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御医!治不好二皇子，还找借口，把他们统统拖出去斩了！”我忙进去，只看见仲宣躺在从嘉怀里，面色苍白，没了半点生气。我双膝一软，瘫在地上，仲宣才四岁，昨日他还坐在我膝上让我给他讲故事，他那么可爱，怎么就没了呢……而姐姐却终日思念她的爱人，连自己的儿子也不顾了。

第四章 嫌隙

我守在姐姐床边，看她沉沉睡着，想起从嘉在梦中总是呼喊姐姐的名字，手中的绣针不由停下。自从仲宣去了之后，从嘉总愣愣地坐着，或是在姐姐寝殿前站着却从不进来。我看着手中的鸳鸯花样，突然烦闷起来，拿了小银剪子“刺啦”将绣布划成两半。姐姐眉心一动，醒了过来：“薇儿……怎么了……”她咳了两声 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水，又问道：“那绣样怎么了，怎么破了？”我勉力笑道：“没事，不过是瞧着绣歪了几针，不好看了。”姐姐点点头，复又躺下，闭目道：“守了半晌，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温顺道：“是。”

我唤来夏荷，出了姐姐寝殿。想起姐姐的药还没煎好，怕那些宫人瞧着姐姐病的昏昏不肯尽心，复又回去。刚走到小厨房门前，听见姐姐内殿侍候的两个丫鬟恨恨道：“二小姐可走了，看起来伺候主子尽心尽力，不定背后怎么诋毁主子呢！要不皇上这几月怎么总不来咱们这儿。”另一个宫人附和道：“可不是，宫里谁不知道她趁娘娘身子不济勾引了陛下！我看娘娘的样子，八成夏荷姐姐早告诉娘娘了，怨不得娘娘这两日总不愿她陪在身边。”我看夏荷往这边过来，一闪身躲在阴影里。看着夏荷进了小厨房，一个宫人悄声问道：“夏荷姐姐，娘娘可是要将二小姐送回扬州？”夏荷斥道：“娘娘怎样也轮得到你们来管了么？还不快将药煎好，看的严实些，莫要让些心有不轨的人下了药害娘娘！”

我心下一沉，夏荷这般说，难道姐姐当真心中疑我么？眼见了夏荷和几个宫人都出了小厨房，我方悄悄地回了偏殿。偏殿门前守着的两个宫人行礼也草草，我心中烦闷，斥道：“你们就这般行礼么？哪里有一点皇后宫人的样子？”她们见我发怒，忙重新行礼。我转身进了偏殿，却听背后两个宫人嘀咕道：“自己不检点，还这般苛刻，若不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谁肯给她面子。”我气得身子发颤，坐在榻上暗自气恼。

听见殿外宫人高声道：“陛下驾到。”我心中一喜，忙迎上去。从嘉面色依然苍白，我关切道：“陛下当多注意身子才是。”从嘉微微点头，道：“你照顾娥皇辛苦，也要多注意才是。”我听从嘉关切的话语，心里微微感动，气也消了大半。却又听从嘉吞吐道：“娥皇……可好些了？”我心下一沉，道：“陛下放心，姐姐身子有些好转了。”从嘉忽地起身：“那朕去看看娥皇。”我几乎难以压住心中的妒火：“原来陛下到这里就是为了姐姐！”从嘉不意我突如其来的怒火，愣在那里。我话刚出口就已觉不妥，生生柔转了声音道：“臣女的意思是陛下若想知道姐姐的情况不若直接去问御医……”从嘉狐疑地打量我一眼，叹道：“薇儿……娥皇，她是你姐姐，也是朕最珍爱的发妻……”我攥紧手指，温顺道：“是，薇儿知道，一定事事以姐姐为重。”从嘉也不言语，出了殿门，方道：“许久未去黄保仪宫中了，朕去瞧瞧她。”我行礼道：“恭送陛下。”直至看不见从嘉的背影，我方瘫坐在榻上，几片断甲掉在地上。心中哀戚，原来我做了这么多，在从嘉心中依然不敌姐姐。这宫中我最亲的两个人，一个让我羞辱，一个让我伤心。我看着殿门外侍候的宫人，不知她们在背后怎样笑我。是否我有了堂堂正正的名分，这宫中诸人才会敬我？从嘉才会爱我？回答我的只有一个一个看不见从嘉的长夜。我再不能这样等着她们一个个欺我辱我了，再不能什么也不做盼着从嘉回头看我了。都是周家的女儿，姐姐能做到的我未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