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最初的日子
文/疆月
童年的回忆应该从何处开始。 小鲤鱼、叮当猫还是蜡笔小新。亦或是令狐冲、任盈盈、赵敏、张无忌。当一切童真的故事在我们眼前发生时，我们是无知的。因为离的太近，等一切都慢慢走远了，反而明朗了起来，也忽然地明白了很多。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对妈妈爸爸的印象是模糊的，匮乏的。在读四年级之前都是外公外婆在带我，到了晚上妈妈爸爸才会接我回家。那些外公外婆陪伴的日子可谓是最开心的。两个老人对我的宠爱可以说是人神共愤的。据姑姑回忆，我读幼儿园时，会在上学之前指定放学之后谁来接我。如果我说了外公来接，那就必须是外公。若是其他人，我一见到便会翻脸，不顾场合的就地大哭，也不会回家，就一直待着幼儿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等待外公。
那时是零七或零八年吧，还不像现在这样人手一台智能手机，也没有4g没有无线，电视剧是大家收看电视电影的最佳工具。这又是专属我的控制的东西。外公家里的电视，我说开什么卫视那就只能开什么卫视。所以常常出现，一大家子人，陪我看《小鲤鱼历险记》或是《哆啦A梦》的场景。姑姑说，值得庆幸的是除此之外我还爱看武侠片，大家才免了看五六年动画片的苦难。
外婆性情是地方上出了名的温和。但我的既霸道又胆小的别扭性格却让外婆在步入老年之时学会了与人吵架。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有的人天性醒的早，有的人却需要一些节点。
那时，有个表哥比我大一岁。在幼儿园里他是老大，玩弹珠最厉害，跳房子也最厉害。暂且称他为潘吧。这大概是女生对优秀突出的男生最原始的追求。从孩童时，便是这样，即使受到伤害，还是坚持着。我很是钦佩他，总是做他的跟屁虫。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很讨厌我。因为我弹珠玩不好，跳房子跳不好，和他在一起总是拖他后腿。时间渐长，他发现我性格里的懦弱。于是，我痛苦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又或许说不上痛苦， 因为即便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无论是那时还是后来，我都没有对他厌恶。
很长一段时间里。上课时，老师布置课堂作业，我会发现爸爸刚帮我削好的铅笔断了；回家路上，会被潘推到田野里；打扑克牌输了时，他会抓着我的手，拧起一点点皮用力的掐，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仿佛是被掐的是他。同时，我嚎啕大哭，我那温和的外婆便会放下锅铲，匆匆而来。一场大战就此开始，鸡飞狗跳是很好的形容。
“我告诉你，管好你们家孩子，这么小就会欺负人，以后指不定成什么样……”
“你们家孩子就是冬瓜皮，一戳就破，以后更指不定……”
外婆会和潘的外婆开展一场大战，从潘欺负我，说到鸡鸭牛鹅，说到田地划分，说到她们年轻时候的过节。眼见日落，我早已哭累，仰着头看着两位老人。仿佛隔着岁月，看的见争吵，却早已看不清原因、对错。手早已淤青，肚子也饿了，此时最能安慰我的不外是一顿红烧肉。
我抬手擦擦眼睛，便扯一扯着外婆的衣角。
“我饿了。”
一场大战也就此偃旗息鼓。
在一次又一次的类似事件里，外婆的功力日渐增长。在后来我很遗憾，因为我的缘由让她常常与人争吵，前半生的修养都在后半生耗尽了。不过，她个人最伤心的是我的木讷。她不理解为何如此霸道的我会对潘如此宽容。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最单纯的敬仰吧！敬仰他的顽劣，敬仰他的勇敢，敬仰他的敢爱敢恨，敬仰他推卸责任时的不动声色。越是敬仰，越是卑微，越不敢冒犯。
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说过一个人的行为会受童年经历的影响。所以，后来我常常想造成我如今的性格，潘在那几年里的因素到底占了多少。
如今，岁月流逝，少年不在。外公外婆鬓发已白，眼睛看不清了，耳朵也不大好了。外婆在前些年，受了不少病痛的罪，去年摔断了腿，没再站起来过。外公长年抽烟，喜辛辣，口味重，肠胃差了很多，肺也不大好用了。每见一次，就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些，想起的都是过往的事情。而潘，果真没有好好读书，初中读完就去了技校。中途和人打了一架，父母赔了些钱，那次他回来，我见他头发才不过半指长，像春天里匆匆忙忙长出来的杂草，我还嘲笑了他一番。
“姑娘长大了啊，看见哥哥，不知道打招呼了啊。”
我倒是愣了一会，便嗤笑。
“打个架，脾气还不见收点，你当别人都和我一样白白让你欺负，不过，这审美倒是打没了啊。”
他收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摸了摸头发，神情似有着点愧疚或许还有懊悔，说不上来的复杂。他出乎意外的没有怼回来。左手插兜，右手摆了摆，说了句：“你这话没错，别人不好欺负。”
就转身走了。
后来，有一回周末回家吃饭。闲聊之时，妈妈告诉我，他那回之后就不读书了，工作去了。我很是惊讶。
“为什么?”
“那回事情闹大了，他在里面待了15天。学校不想要了，他也没脸读了，心早不在读书那了。权当个借口吧。”
其实静下来想，我只是遗憾，并不是惊讶的，我自认很了解他。回想那日他怪异的表现复杂的神情，原来缘由在此。不知他除了懊悔此处，是否对欺负我多年有一些遗憾和愧疚。
好在如今的他是热衷于赚钱的，据说比读书时靠谱了许多。
我一直认为他影响了我，一直觉得我和潘之间我一直是被动的。但其实被动的同时，我也影响了他的人格塑造。他曾经形成那样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热血叛逆少年的性格，我的因素又占了多少呢。人生大抵如此，一个人的出现，便会改变两个人的，甚至是更多人的人生轨道，或许是正的或许是负的，不可得知，无处可寻。
我和潘，我常常质问自己为何如此宽待他，我也在心里责怪过他，也伤过心。但我从不厌恶他。希望他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即使不再少年，万莫入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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