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进了医院。大军进了派出所。
一整夜秃头都在抢救中。一整夜大军都在拘留室内的铁椅子上面锁着。一整夜珍珍都在打大军的电话,可是一直都是关机。大军进派出所的时候手机就被没收关机了。
第二天早晨。
医生和护士们的辛苦工作还是没有能够挽救秃头的生命,秃头走了。
珍珍在火车站附近他们经常停车的地方找到了他们的车,听说了大军昨晚的勇猛表现。整个火车站周边的店铺里,都在议论着一件事,开黑出租的司机昨晚打架打死了人。
当珍珍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大军已经被移交给太原市迎泽区公安局了。
珍珍再赶到公安局的时候,被告知大军的案情重大,暂时不能探视。
三天后,珍珍再去探视,还是被告知案情重大,暂时不能探视。问什么时候能探视?那个剪了一头短发的女警察进去里面请示了领导,回来告诉珍珍,领导说了因为是命案,现在还不能确定时间。
一周以后,珍珍再去的时候,大军已经被转到看守所去了。
珍珍坐了很长时间的公交车,终于找到了看守所。办好了手续,静静的坐在探视室里等着大军。
珍珍等了很久,一位警察进来了,告诉珍珍说犯人不想见面。珍珍听说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自从听说大军出了事,珍珍一直都没有哭。她把他们的车开回家,擦洗干净。她要等着大军回来,再一起去拉客人挣钱买房子。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等大军回来,搂着她睡觉。
她从派出所找到公安局,从公安局又找到看守所,她要见大军。她想问问大军什么时候回家。
可是大军说不想见她。
她后悔。那天真的不该和大军吵架。吵架后更不应该不理他。如果那天没有吵架多好,她想。如果那天没有吵架,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日子还会像以前那样甜蜜温馨。
珍珍在探视室里一直哭到天黑。看守所的警察不放心,亲自把她送上末班公交车。什么时候回到的家,珍珍已经不记得了。
回到家里以后,珍珍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吃不喝的躺了三天。
第四天的早晨,珍珍爬起来收拾家里的东西。她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搬到车上,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开着车回了老家。
大军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入狱十年。
十年的监狱生活让大军从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少言寡语冷酷无情的中年人。
监狱的生活没有能让他产生痛改前非的想法,相反在监狱那个以拳头论大小的环境里,大军更加的相信暴力可以解决问题。而且因为十年间和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关押在一起,在大家的耳熏目染下,让大军了解和学到除了暴力以外,原来还有狡诈、贪婪、残酷、无耻、罪恶和死亡。
大军出来以后没有再去找过珍珍。
珍珍自从回了老家以后,也再也没有去探视过大军。只是从当时在太原火车站一起混饭吃的小姐妹那里,打听到大军判了十年。
大军出来以后去了晋城的那个煤矿。他没有地方去,三十几岁的人了,也不能再到街头流浪了。自己曾经在那个煤矿里挖过五年煤,还认得矿上的几个人。像大军这样从监狱出来的人,根本无法进入正常的社会生活。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们,更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工作。他们只能回到原来的环境里,或则去一个不需要身份认证的地方。小煤窑是大军熟悉地方,也不需要身份认证。
到了矿上,大军先去找了疯子的妈。疯子的妈妈还是在矿上做饭,只是比以前老了许多。见到大军的时候,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壮汉就是当年那个天天下井挖煤的大军。但当她辨认出来以后,乐的嘴都合拢不上了。
“来来来,快进来坐。”疯子妈高兴的招呼着大军。
大军入狱的事儿,除了珍珍谁都不知道,疯子也不知道,疯子以为大军失踪了。
大军进到屋里。疯子妈用吃饭的碗给大军倒了一碗开水,让他坐在灶台的小凳子上,自己一边忙着切菜一边和大军说着话。
“大军呀!你有十几年没来了。大风说你失踪了。”
“我去广东打工了。”大军说。
“大风给我说你谈了一个女朋友,她人呢?”疯子妈问。
“早散了。”大军说。
“哦,那去广东打工可是发财了?”疯子妈问。
“没有。这不想回来找个活干。”大军说。
“你想回矿上来呀?”疯子妈不相信的口气问到。
“嗯,在外面转了一圈,觉得还是矿上清静。”大军说。
“哦,那倒是!咱矿上除了干活就是吃饭,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疯子妈说。
“唉!就是太苦太危险!”疯子妈又补充到。
“大风还好吧?”大军问。
“唉!好什么好呀!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个正经工作,还是给人家看大门。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疯子妈说。
“结婚了吧?”大军问。
“结婚了,孩子都上小学了。在太原他妈妈看着呢,一年到头不回来,唉!”疯子妈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大军这次回来没有下井挖煤。他向疯子妈借了几百块钱,给矿长买了两条烟,给矿长说他想开车拉煤。矿长就辞退了那个从山东来的小个子司机,让大军开起了拉煤的卡车。
在矿上开了两年车,大军开的有点烦了。正好那天让大军遇到小胖子被别人追,大军停下车救了小胖子。从那以后大军就开始跟着小胖子干,不再做体力活。每天耀武扬威的跟着小胖子,打个架骂个人,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这或许就是大军想要的生活。
其实那天救小胖子大军是有意的。小胖子经常到矿上来,大军认得那是个大老板。所以才加大油门赶上去,冒着风险把小胖子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