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坐地铁经过灵境胡同站,当听到报“灵境胡同站到了......”,我又一次想起了我二舅。
二舅离开我们已经快5年了。可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轻易提起二舅。
我娘是个爱哭的人,每次不经意间念叨起我二舅,她都会了泪湿了眼眶,抽泣着说道:“我的亲弟弟呀,咋就那么命苦呢!”
据说二舅的左腿是在我刚出生那一年帮我们家干农活摔瘸的。而这一摔,成了二舅人生的转折点。我爹我娘也因此自责愧疚了半辈子。
二舅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出院后,走起路来,左腿微微有点儿跛,并无大碍。可他从医院回到家,却得知被喜欢的姑娘退亲。但我二舅因为生得相貌堂堂,识字,总去外面东奔西跑,见识多,是不缺媳妇儿的。
后来总有人不断的给介绍别的姑娘,但一个也没成。姥姥说二舅再也没喜欢过别的姑娘。这一点,我是信的,因为那个年代的人大都一生只爱一个人,尤其是我二舅这样情深义重的人。
二舅小时候才几岁,我姥爷就因病离世。二舅书读到小学二年级,因家里穷,便开始帮着家里干农活。却没有放弃学习,靠着一本字典,自学认了好多字,可以无障碍地阅读。我从小爱看书爱买书,所以和二舅自然成了书友,记得读高一时买的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完后拿给二舅,等过年时二舅也回家了,把书还给我,略表歉意地说“外面干活住的地儿太潮,书都皱了。”其实书保存得挺好。然后我们还一起交流讨论书中的情节,那个时候真好!二舅,我大学毕业后,自己挣钱了,买了更多好书,多希望拿给你看,再像以前一样,跟你交流读书心得。
我大四那年,二舅查出了癌症,谁都不相信,于是我爹和我大舅陪着二舅到石家庄重新化验,我和妹妹因为都在石家庄读书,跟着一起去的医院。从医院出来后,我妹找了个环境不错的地方请大家吃火锅。进去之后,二舅一看,说,这地儿得不少钱吧,咱换个地方吧,我妹忙说:“这家店刚开业没多久,正搞优惠活动呢,挺便宜的。”二舅这才放了心。
因为化验结果得过两天再去拿,我二舅他们就先回家了,后来我去医院拿的化验结果。记得当时医生跟我说"病人已经到了晚期,喜欢吃什么就吃点儿什么......" 我没等医生说完,已经止不住泪流满面。“我二舅的命为啥这么苦呢!”
“医生,医生,请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请您一定帮帮忙,再给想想办法!'"我一边哽咽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医生。
“哎呀,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这病真没救,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点儿什么,多则一年半年,少则一两个月。”
“谢谢医生!” 当我谢过医生,拿着化验结果从医院匆忙跑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泪眼朦胧。天呐,怎么办?怎么办?一种巨大的无助无力感攫住了我。我一路跑,一路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天呐,我二舅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这时,我爹打过电话来,问我拿到化验结果没。当我把抽泣着把事情告诉我爹,挂掉电话后,终于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第二年我毕业来了北京,打听到中华慈善基金会可能会救助癌症患者,便前去咨询,坐地铁恰是到灵境胡同那一站下车。我找到了中华慈善基金会,也证实了我打听到的消息的不真实性。
此后我每次经过灵境胡同,都会想起二舅。
这一年的元旦,我们这些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不管是在外上学还是工作,约好都回家去看望二舅。那时二舅已骨瘦如柴,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每天只吃点儿粥,喝点儿汤面。在二舅面前,我们都强忍着,可背过脸去,一个一个竟都湿了眼眶。
二舅终究没撑过那个冬天,腊月二十七清晨,离我们而去。
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二舅并没有远离我们的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纪念着他。等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会给他看二舅的照片,讲二舅的故事,告诉他我二舅,是一个有文化有见识情深义重的美男子。